第四十六章 追人

  其實，嚴格來講，柳奚笙是看著段戚長大的。柳奚笙趁著段戚還在思考的空檔，不由得陷入回憶。


  段戚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在門外，百裏緋那時已經在瘋掉的邊緣，見到不認識的人就踢就咬，隻不過，正巧他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莊石頭，他親眼看著莊石頭在知曉一切之後，依舊親自用手捂住了百裏緋的嘴，並把百裏緋四肢按住，催促著接生婆快些，最後，孩子平安降生，百裏緋看著孩子，也恢複了一些清明。


  段戚剛出生的時候就和其他孩子不同，他沒有哭，很是平靜，像是在審查著四周人一般的眼神看著他們，柳奚笙和莊石頭都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但接生婆看出了異樣，說了出來，然後那孩子才開始哭，哭得特別大聲，他們那時畢竟是偷偷來的，自然有些慌張，最後隻是把孩子帶了出去。


  他一直覺得，雖然他的確是看著段戚長大的，他長得像他母親，可在某些方麵又像極了他父親，莊石頭認不來字，而且他並不喜歡段戚，原因可想而知，最後隻能柳奚笙來教他，按理來說也該是柳奚笙最了解他，但，柳奚笙卻覺得，他從沒有一次真正認識過段戚。


  段戚在以前其實並不愛說話，一天說話從不超過三句，有的時候一個周隻有那麽一兩句話，甚至被其他家的小孩誤認為是啞巴，就算因此被嘲笑他也從來沒說過什麽，被柳奚笙問起，他也隻是說:“因為沒有交談的必要。”他說這話的時候沒帶任何感情，很平，很淡，像是他真的無所謂這些，又像是，他還沒遇到那個想與之交談的人。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少年，在成為國君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處死了那個打算奪位的人，然後，少年將原本高高紮起的頭發發繩去了下來，不愛說話的他突然笑了，那是柳奚笙第一次看到他笑，然後他說:“我們來個交易，如何？”


  自那之後，柳奚笙總覺得，他活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這怎麽下啊，你也太厲害了吧……我不管，再來一盤。”段戚猛地讓椅子往後退了一下，這已經是他第五次說再來一盤了，自然的，五敗零勝，很是淒慘。


  “實力如此，再來幾盤，都是一樣。”柳奚笙喝了口茶。


  段戚看著他，怨道:“我才剛學誒，而且看著你一個人，好心陪你下棋，你就不該讓讓我？”


  柳奚笙沒跟他辯解，隻是哼了一聲，當初他覺得這孩子太孤僻了不太好，現在覺得，還是以前那個孩子乖巧些，現在這個，不僅吵，還能氣死人。


  “你要是認真起來，我如何敵得過？”他突然輕笑道，很是滿意的看著柳奚笙神情一凜，然後又道，“若不是有貴人幫忙，或許我今日就沒辦法在你麵前出現了。”


  “不是我。”


  “哦，那就好。”


  又下了幾枚棋子，段戚原本還悠然自得的表情瞬間變得不耐煩，“啊啊，又輸了，你怎麽這麽厲害！”


  因為剛才那幾句話，柳奚笙自然沒辦法再被他現在這句話氣道，但也不好再提。


  “說起來，最近又到了要科舉的時候了。”他決定換個話題。


  提到這個，段戚臉突然黑了下來，以往都是柳奚笙來管這個，一旦對方提到這個，肯定是因為不想管了，他假裝不知道的“哦”了一聲。


  “……”


  段戚看著他沒說話，也不惱，沉默一陣，覺得有必要再換個話題:“你知道怎麽追人嗎？”


  柳奚笙一下子把茶水全吐了出來，猛地咳了幾聲，隻覺自己聽錯了，或者現在是在做夢，他拍了拍胸口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問你怎麽追人……也對，你個萬年單身的家夥怎麽可能知道啊，對不起，是我強人所難了。”


  柳奚笙生的好看，從當龍秦國國君的時候就有不少姑娘搶著來嫁，隻不過，後來都被柳奚笙一人踢出了門，幾個大臣都攔不住，於是，皇城之門就此安安靜靜。


  柳奚笙強忍住打人的衝動，道:“你又打算禍害哪家姑娘了？”


  “為什麽是‘又’啊……而且什麽禍害不禍害的，我是真心的。”對於“姑娘”一詞，既沒否認也沒承認。


  看著段戚那副“你看看我真誠的眼神”的模樣，柳奚笙也沒再繼續跟他糾結下去，隻是說:“很簡單啊，和她一起去街市上走一走，買東西什麽的，女的成天就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柳奚笙仔細想了一下，這家夥能有個喜歡的人是好事，當初那些老大臣就操心他的婚事，因為想著現在這個不好管，可以從小栽培另外一個，而對柳奚笙而言，那樣也可以讓他性子稍微收斂些，最後好不容易等到人選出來，他就失蹤了好幾個月，等他回來時，就算提到，他最後也隻是說可以看看，然後把人家好好的姑娘一個二個全都數落了一遍，要麽哭著回了娘家，要麽直接搬走，甚至還有說著人間不值得於是揚言要從皇城之上一躍解千愁的。


  他看向段戚，對方又是剛才那種很微妙的表情。


  “對不起，我才知道你這麽可憐……”


  柳奚笙冷笑一聲，這次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