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骨灰

  洛昀就這麽拿著那半顆萬靈珠走了出來，而段月錦此時也緩緩清醒過來。


  他差點忘了這裏還有個人。


  他正想著該如何解決這人，實在不行可以再敲暈一次，等她下次醒來，他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可是段月錦看到他，似乎還沒有回過神，她隻是看了一眼洛昀，就徑直走向了百裏緋的屍體。


  洛昀看到她的嘴動了動，似乎是在說——謝謝。


  肯定是聽錯了。


  段月錦沒有理他，隻是看著百裏緋的屍體，陷入沉思。


  這段昏迷的時間，她夢到了很多，但似乎都是別人的一生，她知道，這些都是百裏緋的一生，隻是這段記憶中有一個人的臉被刻意的抹去了，但段月錦知道那人是誰。


  百裏緋確實很早之前，還尚且保持清醒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想死的念頭，隻不過她一直沒有對他人說起，因為她不想在那人麵前示弱，然後，直到她在段月錦離開之後，她有了新的孩子，她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念頭，她隻想等著已經存在於腹中的孩子降生，可是，就是那麽個本應理所應當的事情，卻是神所不允許的。


  一個人帶走了那個孩子，那是段月錦不認識的人，可是百裏緋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你來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母親那種笑容。


  在夢的最後，她見到了百裏緋，還春光無限時的百裏緋，是那麽的溫柔美麗，那麽的美好。百裏緋告訴段月錦，洛昀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打算，就算死也要死在救命恩人的手裏，但沒想到，失去意識之後行為會那麽偏激，她想跟洛昀道個歉，也說聲謝謝，以及——


  “不要為我的死而難過，我沒有了未來，但你還有，我一直想要去看看皇宮和村子以外的地方，據說那些地方有山有水，有鳥兒的歌聲，有花草的芳香，有太陽初升和下落的瞬間，有蔚藍的天空有璀璨的群星，可是，我卻無緣去看那些了，所以，你願意替我去看看那些地方嗎？”


  當她看到洛昀的時候，雖依舊無法原諒此人，但畢竟母親說的，她也沒法不聽。


  更何況，她答應了百裏緋，要帶上她的份一起，去見證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人在悲痛憤怒時，總是想怪罪誰，好讓自己稍微輕鬆些，可是，她突然不知道該怪誰。


  段戚？若是找他理論，他絕對會回一句“你想去見她，而她想死，我同時成全了兩個人，難道不是皆大歡喜麽？”


  若是他這麽說，她絕對會無言以對，跟他講道理行不通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她一開始找他確實是為了鑰匙，也是她親手打開了牢籠，而百裏緋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也確實不是他，那她應該怪段旭麽？可段旭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還記得，我以前還在這裏生活的時候，”她突然說道，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說這些是為了什麽，她指了指那個鐵牢，“這四周，全是嬰兒的屍體，母親說，那是我的哥哥姐姐們。”


  她問母親，為什麽他們都一動不動的，她還記得，母親那時候又一次眼角流下水珠，可她依舊笑著，雙手發顫的微笑道:“他們啊，隻是累得睡著了。”


  洛昀突然愣住，他剛來的時候，的確看到了一大片血跡，隻不過那時他下意識的認為那些全是百裏緋的血，段月錦說的若是真的，這四周應該全是嬰兒的怨靈，嬰兒是最容易產生怨靈的，嬰兒從不會隱藏自己的情感，因此怨念會很重，可是，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他都沒有看到一絲一毫關於怨靈的痕跡，是被人清理了，還是……


  他突然想起段戚身上那原本就存在的怨靈。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段月錦沉默一陣，道:“我想去一趟巫女之村，母親說她想把骨灰埋在那裏的一棵大樹下，她有點懷念那裏。”


  哪怕那裏早已經不是當初那樣。


  之後洛昀告訴了段月錦巫女之村的大致方向，在段月錦有些別扭的道謝之後，兩人也來到了地上，互相道別。


  此時已經是辰時，陽光透過樹葉照在臉上，很是舒適，洛昀拿出了那半顆珠子，白色的珠子在照耀下更是奪目，但外表依舊和普通珠子無異。


  他覺得，他似乎忘了誰。


  “啊，把人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