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信徒

  百裏緋此時雙手雙腳都被捆上了鎖鏈，被捆著的雙手早就因為掙紮而磨出陣陣血跡，看上去十分駭人，洛昀想起自己在天獄牢的那段時間，似乎也是這樣，但他畢竟是神，就算受了外傷也能很快痊愈，但是百裏緋再怎麽奇怪依舊是凡人之軀，不可能忍受得了此等折磨。


  可是，段旭都已經死了，到底是誰？

  百裏緋麵色慘白，瘦的似乎一吹即倒，和之前在幻境遇到的那人判若兩人，百裏緋一直都是美麗的象征，笑起來如沐春風，仿佛身後一直都有著璀璨陽光，而現在，她雙目無神，似乎全無聽到一旁的喊叫，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地麵上，眼中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

  她看到地上一個又一個嬰兒的屍體，那一大片鮮紅早就分不清是誰的了，就連她自己的也分辨不清了，百裏緋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突然尖叫起來，雙手扯過了鎖鏈，抱住了頭，手上的舊傷又一次裂開，尖叫聲也因此更加淒厲。


  “娘，你沒事吧娘，我現在就救您出來。”


  月錦趕忙從手裏拿出鑰匙，將鐵牢打開——那是不久之前段戚親手給她的。


  她還記得，當時那人隻是對自己說:“這樣，你救你的人，我幹我的事，我們互不幹擾對方，行不？”


  月錦雖不懂這人到底為何這樣說，但還是應道:“行。”


  看著麵前的鐵牢逐漸打開，可見鑰匙的確是真的，而看著自己的母親，月錦便什麽也不再管了，隻顧著衝上前去，一下子抱住百裏緋。


  “娘，沒事了娘，我們現在就回家。”


  可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所謂的家在哪。


  但不論如何，隻要母女還活著，天大地大，就總會找到她們的家，實在不行，就四海為家。


  隻要人還活著，一切都有希望。


  段月錦抱緊了百裏緋，哪怕百裏緋還在不斷掙紮，並不斷的撕扯著懷中這人，也不知現在的百裏緋哪還有這樣的力氣，似乎完完全全成了瘋子，將自己完全交給名為恐懼的情緒。


  段月錦迷迷糊糊的覺得，母親雖然已經如此瘦弱了，但懷抱依舊是溫暖的，在她剛剛有記憶的時候，就是母親的懷抱，那時似乎是為了躲避某個人，百裏緋一直將尚年幼的她抱在懷裏，一點都不肯鬆開，她隱隱約約聽到有罵聲，有哭聲，那是年幼的她尚且不懂的事情，隻記得每次見到光的時候，母親的雙眼都是夾著水珠的，有點鹹，不好吃——後來她才知道，那是母親的眼淚。


  站在一旁的洛昀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幕，一直在掙紮的百裏緋看到他，突然停下了手，沒再動彈，雙眼似乎也恢複了幾絲清明。


  洛昀見此，突然覺得他忽略了什麽事，不禁皺緊了眉。


  而還在沉迷於回憶的段月錦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她注意到百裏緋沒再掙紮，有些開心，輕輕拍了拍百裏緋的背，安慰道:“好了，娘，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我們再也不會見到可怕的事了。”


  在段月錦安心下來的同時，百裏緋也掙脫了她，並很快的拿走了段月錦用來防身的小刀，而下一瞬間，眼前的一幕讓在場的兩人都不禁睜大雙眼。


  段月錦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刀，止不住顫抖道:“娘，你這是，幹什麽啊……”


  隻見，百裏緋毫無聽她繼續講下去的意思，隻是緊緊盯著洛昀，眼神似乎又變回了從前的溫柔，她微笑道:

  “神啊，求求你，殺了我吧。”


  那姿態，宛若正在虔誠祈禱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