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成親
馮三公子整個人都有一些呆滯,他的父親馮拽子就站在旁邊,不停地呼喚著自己兒子的名字。
“天宇,天宇,你說句話呀!天宇……”
可是馮三公子隻是死死地把二姐的屍體抱在懷中,從頭至尾未開一句口。
馬天問見狀,無奈的搖搖頭。
“天宇,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複生,你早就該有心理準備的!”
馮三公子聽了這話,才緩緩地抬起頭。他跟著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神情是那樣的悲傷與猙獰。
“馬大伯,我要娶二姐!我現在就要娶她為妻!二姐,二姐……”
“這……!”
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原本這些人答應為馮三公子和二姐證婚,那時的二姐好歹是一個活人,盡管時日無多,可那時的馮三公子有情有義。這一男一女郎才女貌,又惺惺相惜。任憑誰都會心疼這一對苦命的鴛鴦,所以才勉強答應下來這證婚人的事務。
可是現如今,二姐已死,從一個風韻猶存,帶著人氣兒的肉身,變成了一具幹癟骷髏。
活人與死人成親,男子娶骷髏為妻,這種事情在這林水原上,還真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突然之間,隻聽見馮拽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唉!好!天宇,爹答應你,娶!”
這樣的回答竟然是我們前所未料的,馮拽子終於吐了口,同意了兒子的這門親事,隻不過,這一句同意實在有些太遲,二姐活著的時候終究是沒有等到這一句話!
馮拽子竟然親自請求欒平安開祠堂,同樣是這林水原上的規矩,但凡是原上的鄉親們,發生什麽重要的大事,比如說婚喪嫁娶等事,全部都要在林水原的祠堂之內舉行,要林水原上所有的祖宗先人麵前施行祭拜禮,這樣才算的上是名正言順。
馮拽子請求欒平安開祠堂,一切全部按照正經八百,明媒正娶的規矩辦。
就在明天一清早,要為自己的兒子馮三公子和已經死去的二姐舉辦一場正正式式的婚禮。
馮拽子甚至下定決心邀請整個林水原上的所有鄉親們見證這場婚禮。他生平對自己的兒子素來嚴肅,刻薄。那隻不過是一個父親拳拳的望子成龍的心。
這世上哪有做父母的,不愛惜自己的子女。既然是自己兒子下定決心要娶的女人,馮拽子也下定決心打開馮家的大門,把這一具屍骨拉回家中,讓平安的二姐死後可以正式進入馮家的祖墳,不至於流落成一個淒慘的孤魂野鬼。
一個娶字,這一門親事,注定已成定局。
今日這一夜,無論所有人怎樣勸阻,馮三公子都不肯離開二姐的屍身,他就這樣坐在欒家的院子裏,整整抱了二姐一夜。
同樣這一夜間,幾乎半個林水原上的百姓,都無法入眠。
馮家和欒家所有的長工們,都在奮力操持著明日婚禮的事宜。紅綢子,大紅喜帖,包括先去外頭的縣城裏請媒婆,然後聘禮,文書,彩禮,嫁妝,這些傳統且繁瑣的規矩一樣都不可以少。
好在那些聘禮與嫁妝,之前兩家人早都已經準備好。包括兩個新人的新房,以及一頂大紅色的,金碧輝煌的實木棺材。
這邊操持著婚禮事宜的同時,馮家人那邊還不忘了請風水先生看墓穴選位置,好給這個自己即將過門的兒媳婦兒選擇一處好的歸宿。
這婚禮和葬禮的時間同樣都是那麽倉促,明日舉行婚禮,三日之後便舉行下葬的儀式!
所以說這短短的三天時間,便是馮三公子和二姐最後相處的日子。
馮三公子在院子當中緊緊地擁著二姐的屍身,然後在這一具幹癟骷髏的耳邊不停的呢喃。
“二姐,你記不記得咱兩個人交往時,互送的情詩!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還有你回贈我的那一首。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隻說是三四月,又誰知是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係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言千語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紅勝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二姐,我答應你,我永生隻愛你一個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二姐,我應你,我這一輩子定然不會負你!”
看到這樣一個癡心的男兒,我隻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轉眼便是第二日一早,馮家的人敲鑼打鼓的抬來了大紅花轎。馮三公子的親娘,姥娘,還有幾個全部蹬了門,對他進行一番規勸,才把這個三公子勸回自己的家中洗漱裝扮。
原上的幾個寡婦也一大早趕到了欒家,她們幫忙把二姐的屍骨整理好,隻可惜這一句幹癟的骷髏,即使頭發上插上無數的釵環,仍舊得消不了那幾時恐懼。
馮家的人昨天晚上連夜去附近的縣城請的媒婆,那媒婆的剛剛進門,就被這個詭異的新娘子給嚇了一跳。
不過好在這幾個寡婦七言八語的,把大致的情況詳細講述了一遍,那個上個年紀大約五十多歲,臉上脂粉抹了約有半尺多厚的媒婆,一邊甩著自己的桃紅色手絹兒,一邊捂著自己的嘴。然後搖頭晃腦的說道。
“我這一輩子經管了多少對兒男女,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原上這個樣子的!不過好在我王媒婆一輩子見多識廣,什麽也不怕!我跟你們說這一門親事重了我王媒婆以外,還真的沒有別人能夠操持的了!”
等到清晨及時已到,馮三公子終於騎著高頭大馬上了門。
二姐實在是沒有辦法自己走上花轎,欒平安勉強撐著自己殘廢的身子骨,然後走進二姐的閨房,親自為自己的這個二姐蓋上個那一方紅色的蓋頭,然後對著媒婆說道。
“我要親自背我的姐姐上花轎!”
“平安!”
張大哥有些於心不忍,欒平安此時畢竟也是身負重傷,並且他身上的筋脈盡毀,根本就沒有力氣背負起二姐。
“要不我幫你背吧!”張大哥建議道。
欒平安執拗地搖了搖頭。
“我自己的姐姐,我自己背!”
我們能夠理解欒平安對於自己二姐的感情,也明白現如今任憑是誰也勸不動欒平安。我們隻好由著他的性子,看著他艱難的把自己二姐的屍骨背上了自己羸弱的肩膀。
我和張大哥隨時跟在他的左右掩護著,以免發生任何不必要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