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借宿
而此時他的眼角,已然變得有些濕潤,還擠出了幾顆豆大的淚滴子。
“大爺,您這是怎麽了?”
郝大興方覺得自己剛才問的有些唐突。
這老爺子連忙擺了擺手。
“唉!沒什麽,莫問,莫問!”
老漢便不再理我們,一個人退出了房間。
張大哥見這屋內所有東西全部一應俱全,我們四個人將自己的行囊放在炕邊,郝大興第一個脫下鞋子,翻身上炕。
“謔!你這蹄子是什麽味兒啊?”
那郝大興是老汗腳,一脫下鞋子,那腳上的酸臭味兒能把人熏個大跟頭。
欒平安嫌棄的用手掩起自己的口鼻。
“在陰山簿也沒發現你的腳這麽衝,簡直比那馬圈裏的味道還熏人。”
郝大興有點尷尬的嘿嘿一笑。
“這不是趕了一天的路嘛!也沒有脫鞋子,我那鞋底子太厚,有點兒捂腳,等一會兒用水洗一下就沒味兒!更何況那老話兒說的好,英雄腳臭,好漢屁多!我這是正兒八經的英雄嘞!”
張大哥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卻怎麽也倒不出半滴子水來。
“想來這房間該是一直都沒有人住,竟然連點喝的水都沒有!”
我問張大哥。
“是不是渴了,我出門去跟那老漢討點兒水吧!一來供咱們喝水洗腳,二來給咱們隨身帶著的水葫蘆裏也裝滿,隻怕咱們過幾天趕路,越往陝北那邊走,越缺水!”
張大哥點點頭。
“還是我去吧,你也休息一下!”
“那怎麽行!我這趟跟你們出來,不就是專門為你們打雜的嘛!”
我知道說讓我跟著打雜,不過是張大哥想把我帶出來的一個借口,但是,我總歸也不能做一個吃閑飯的。
其餘的弟子,雜役們都有自己的任務。一個個是要去出大力的,就剩了我這麽一個殘廢人,也不能當小祖宗讓他們供著啊!所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倒也能佐證一下我的價值。
張大哥也不再同我推脫。
“行!去吧!”
我得了命令,拿起了屋裏一個金黃色的小銅壺,便推門而出。
來到院子裏,這觀察這老漢的家裏房屋還真的不少。一共三間住房,一間廚房,還有一個大大的無門倉房。
既然是在人家屋裏借宿,無論是燒水還是做什麽好歹跟人家主人知應一聲。
我便欲先跟他老漢打一聲招呼,免得讓人家覺得我們陰山簿的弟子沒有禮數。
我手提著銅壺,剛走到方才那老漢轉身出來的房間門口,卻聽見裏麵有著重重的咳嗽聲和男女說話的聲音。
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好像就是一開始探頭跟我們說話的姑娘。
“爹,娘和大嫂子又吐了,我瞧著情況越來越不好!這可咋辦呀!”
那老漢反而並不在意,隻是一邊仔細地叮囑自己的女兒。
“今天晚上咱家有四個男人借宿,你一個姑娘家,不準拋頭露麵。要是壞了名節,仔細你身上的皮!小心我拉你填井去。”
“爹,女兒知道了。不過娘和嫂子的病可咋辦?那王婆子的藥也吃了十幾副,總是不見好。我隻怕……隻怕這場病實在太過駭人,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那老漢聞言隻重重的咳嗽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爹!啊呀!你怎麽也咳起來了?這到底可咋辦嘛。嗚嗚嗚……嗚……。”
“哭個什麽?人死人活,那是老天爺的定數。咳咳……!”
原來,這老漢家裏好像有家眷得了什麽重病!
我一個外人,也不該多生事端。隻輕輕的叩響了房門。
“誰?”
老漢在屋屋裏麵問了一句。
我道。
“大爺,想燒點兒水嘞!跟您知應一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老漢在屋裏邊咳邊回。
“我們屋裏沒有人手幫忙,你們自己去廚房弄吧!柴火什麽院子裏都有,我們家裏也沒有什麽存糧。你們若吃什麽,喝什麽就自己解決,不用來告訴我!”
這老漢說話好無情麵,我隻得一個人轉身進廚房燒水。這廚房裏收拾的倒是幹淨,鍋碗瓢盆也是不少。尤其是那些柴火,在院子的角落裏碼放得整整齊齊。想來這也是個過日子的人家,隻是不知為何,現在竟弄的冷冷清清,連丁點子人味兒都沒有了!
我燒完水,提著回到我們的房間。一邊給張大哥倒了一杯開水,讓他晾涼了再喝。又把剩下的交給了郝大興。
“你自己尋個盆,燙燙腳吧!”
此時,那欒平安正坐在炕邊兒啃幹饃饃。我看著這饃饃,心裏有些不痛快。
然後跟張大哥提起道。
“這屋子裏的主人好像都得了病,過的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開灶台,一大家都關在一個房間內,也不出門見人。總覺得好像有些奇怪!”
張大哥道。
“這老漢一家也沒吃晚飯呢吧!”
我搖搖頭。
“方才進廚房,爐子都是熄的!想來已經好久不開火了!”
張大哥說。
“實在不行,咱們拿幾個幹饃饃燴上一鍋麵糊,給這老漢屋子裏頭也送上兩碗。順便把炕燒燒熱,要不然咱們這晚上睡涼炕,隻怕也睡得不踏實,身子骨若是乏了,恐耽誤明天趕路。”
張大哥素來說什麽,我便照著做什麽。張大哥又吩咐欒平安陪我。
我們兩個人拿了四個幹饃饃,這都是我們下山之前特意讓飯堂裏麵給我們做的,全部都是死麵饃饃,雖然口感差,但是分量足,管飽。作為我們這些出任務的人一路上的口糧。
拿死麵饃饃和死麵餅下山,是陰山簿裏素來的規矩。因為這死麵兒的幹糧份量瓷實,裏麵又摻了大量的麵堿,一個個看起來枯黃發硬,但就是這東西,兌點熱水就能變成粥,一個大饃饃可以吃上一整天。除了口感發硬,發苦,有時候會硌的牙花子生疼,但絕對是出門趕遠路必備的好東西。
欒平安負責蹲在灶台旁邊燒火,我將這四個死麵兒大饃饃放在案板之上,然後拿起菜刀邦邦的剁著。
別說,這陰山簿飯堂裏做出來的死麵饃饃,還真是瓷實。一個個硬的如同鐵餅鐵塊兒一般,便是拿著菜刀剁,也要費上好些力氣。
我在這廚房發出的聲響,甚至把離我們這兒屋子最遠的張大哥都給驚動了。張大哥從屋子裏探出頭來。然後朝著廚房的方向喊道。
“小點聲,別毛手毛腳的!”
我“欸,欸!”的應和著。可是從頭至尾,卻不見這當主人的老漢從始至終有任何動靜發出。
這還真是奇了怪,自從我進入這個村子起,發現不止老漢這麽一家,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房門緊閉,也不開火,也不做飯,也不出聲。
諾大的一個村子,搞的沒有半點的人煙味兒,倘若不是老漢的女兒探著頭應出了門,我們還隻當這是一個荒村廢村呢!
少傾,欒平安把這灶台裏的火燒得旺旺的,我把切碎的饃饃屑扔進了大鍋之中,然後添上一勺涼水,用大火慢慢的熬著。
不時,就把這幾個死麵饃饃,熬成了一大鍋厚厚的堿麵兒粥。
我從廚房的碗架子上拿起了兩個大海碗,先盛了兩大碗堿麵兒粥,聽著張大哥的吩咐,最先給那老漢的屋給端過去。
我端著兩碗粥再次走到老漢屋子的門口,這時裏麵倒是沒有了對話的聲音,隻有幾個女人此起彼伏的痛苦喘息聲。
我再次向屋內叫喊道。
“大爺兒,您開下門,我熬一大鍋粥,給您端來兩碗!您跟著我們吃點兒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