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刀山下油鍋
這時,二大神一看把大仙接到堂營了,於是又接著唱。唱到一半的時候,“大神”睜開了眼,操起鼓,慢慢敲打起來,邊敲邊跳,渾身發顫臉發紅,眼直發亮,恐怖嚇人。
而且隨著鼓的節奏扭動腰身,於是腰鈴漸漸甩起,圍著腰間左右輪擺,銅鈴聲與鼓錢的節奏融為一體,然後接著唱。
二大神”這時放下莰不唱了,衝著病家說道“原來是胡三太爺下界,病家趕快叩拜。”
病人一家老小,有幾口算幾口,一個個急忙跪下,衝著“大神”連連叩頭,哀求大仙給治病,求仙治病也不易,需要先向“大仙”賄賂一番才行。
於是,“二大神”替病家說話啦“胡三太爺,您老人家一路辛苦,想要點什麽?”
“大神”借著胡三太爺的口氣唱道。
“斤的豬頭就來一個呀”
“哎呀!”病家一聽,嚇了跳,道“大仙,沒有那麽重的豬頭啊!
“大神”唱道“去了尾巴就算著啦。”
其實,這些不過是“大神”裝著大仙胡三泰之口進行敲詐勒索。
“大神”和“二大神”兩人合起來我唱一段,你說一句,我接一句開始向病人進攻,引誘病人隨著他們說鬼話。
香煙熏,燒酒嗆,鼓兒響,鈴兒晃弄得病人頭暈腦脹。
過不了一時片刻,那病人就會似醉似睡,失去了思維控製力,隨對方問什麽,她就答什麽。
也有的病人,盡管大神磨破了嘴,唱啞了嗓,也不開口說話。碰到這種病人,“大神”就沒招了,隻能怪罪病人身上的“陽氣”太旺,鬼魂不敢靠近,不敢進屋,隻在屋外打轉轉。
他這麽一說嚇得屋外瞧熱鬧的人不禁頭發炸起,生怕鬼魂碰了身,趕緊跑開了。
“大神”就用這番騙人的鬼話來解脫自己。也有的病人故意默契,配合“大神”裝鬼魂。說她是家裏先人回來望鄉,哭著鬧打要家裏人都跪下,指名近姓地罵,罵夠了公婆罵兄嫂,罵夠了兄嫂罵叔姑;如果丈夫不好,也包括在內,把家裏的活人死人罵了個底朝上。
末了還要這要那,若少樣還來要,啥時想要啥時來。凡是這人,大都是被逼出來的,不是丈夫打、婆婆罵,就是叔叔姑姑說壞話,逼得她無路可走,借鬼出氣,經過這一通折通家裏大傷其財,此後再也不敢打罵媳婦了。
因為誰家人都不想,一惹媳婦生氣,媳婦就上邪,不分日夜大鬧,動不動就請“大神”來,一來就是一大筆錢,生受不起。有多少錢也不夠折騰的。
而且“大神”在臨走之前還當著全家人的麵關心的道“不要惹病人生氣,一氣就容易犯病。萬一犯了病,要及早來請我!”
張大哥聽完我說的這些,便自顧自的發問。
“按你如此講來,這些跳大神兒都是弄虛作假,那怎麽還會有那麽多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我道。
“大抵都是心理作用吧,不過這些大神大仙兒的,自然也有一些類似於障眼法的真功夫,讓人不得不信!”
我依稀的繼續開始回憶,小的時候在上西村,那些大神們有許多驚為天人的招數。
好比什麽上刀山,下油鍋,吃紅棗……。總之招式千奇百怪,唬的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渾身直哆嗦。
那個時候,整個上西村的人都對著跳大神深信不疑,甚至家家戶戶排著隊想把大神請到自己家中,為自己家去災避難。
整個上西村,恐怕隻剩下我娘一個清醒人。
在上西村,除了村長以外,幾乎所有的人從來都沒有出過村子半步。因此,我們那裏民風閉塞,最是相信這些神喻,鬼魂等事。
隻有我娘,她是從縣城裏逃到村子的人。據我娘自己說,她年輕時也是見過大世麵的。縣城裏麵的三教九流,任憑哪一個行當的,她都有打過交道。
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
娘身子不幹淨,但她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自此,懂得道理自然比我們這些深山裏的村民們要多些。
那時我們的村子裏便有一位黃大仙,他整日的在村子中表演一些神仙般的絕技。
有把雙腳踩在鋒利的刀刃上行走,有在沸滾的油鍋裏撈秤砣;有“穿鐵鞋”,即把犁地用的鏵子在炭火裏燒紅後,把腳伸進去。有“吃紅棗”,即把烙鐵燒紅後在口內進進出出……。
為此我們村子的人都把它稱之為黃活神仙。
那黃大仙自訴,自己是黃皮子精托世,來到這人世間不為別的,隻是為了積滿十方功德,好助自己多修善緣。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隻為積德行善,可是,每回打著給村民看病的名頭,卻沒少收刮村民的銀錢。
甚至村子裏有戶人家的女兒得了癔症,那黃活神仙見人家女兒長得貌美,便已為其治病之名,禍害了人家大姑娘。
最後搞得那姑娘要死要活,竟然活活癡傻了過去。
盡管如此,上西村的村民們仍然擁護與他。
那個時候娘就對我說,隻有愚昧無知的人,才會被眼前的伎倆所騙。這世上素來什麽鬼神都不恐怖,最最恐怖的唯有人心。
卻說那個黃活神仙表演的幾項絕技,第一項便是上刀山。
隻見他把十幾把鍘刀,刃朝上橫綁在梯子上,光著腳板爬上落下;那刀刃極其的鋒利,簡直可以說是吹毛立斷。可是大仙在上麵爬上爬下,走來走去,腳底板卻絲毫不會受半點傷痕。
因此人人都說他神奇,說著黃活神仙是金剛鐵骨,羅漢轉世。
隻有娘在私下裏,小聲偷偷告訴我。娘說,這上刀山的絕技隻不過是糊弄人的眼睛。別看那刀刃雖然鋒利,但是因為刀全部排在了一起,隻要你膽子大,敢上去走。根本就不會受傷。
還有那個什麽“穿鐵鞋”。娘也給我解釋的十分清楚。說這些跳大神兒的是把犁田用的鏵子放在火裏燒紅後,將腳伸進之前已擦上防燙的藥物,並在醋盆裏蘸一下。
然後他們會用最快的速度將腳伸進鐵鏵內。腳上醋一見火,連響帶冒煙,還沒等燒著腳便即刻抽出,人們以為將腳燒得冒煙作響。其實也都是糊弄人的小把戲。
至於那個“吃紅棗”,其實跟穿鐵鞋如出一轍。都是在表演時,口內先含上一口醋,然後拿起自備的小烙鐵,仰著臉兒張大口慢慢放入,務使烙鐵不碰到唇舌,隻在口內醋中起反應,冒白煙。但這要事先經過一番苦練才行。
因此那時,我經常會問娘。為什麽不猜穿那個黃活神仙的把戲,任憑這個騙子在上西村裏橫行霸道,招搖過市。
娘隻在私下裏緩緩的衝我搖頭。娘道。
“行,行行都不容易。盡管你看破了人家吃飯的把戲,若是不說,他便還有活路。若是將此事捅破,砸了人家的金飯碗。
一來,這是堵了人家掙錢的道,自然會與他結仇得罪於他。二來,便是這些跳大神的,不過也是為了討生活而已。這世上隻有一句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個人倘若真的做了太多傷天害理之事,老天會給他報應,那報應也不該由在咱們的口中說出。”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娘的性格跟張大哥蠻像。都是那般隱忍與不動聲色。
隻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張大哥的隱忍是因為教養,而我娘的隱忍卻是因為吃透了世上太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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