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掙紮
師傅曾經對我說。“好好活著,學得一身本事,將來替你爹娘報仇,替自己申冤!”
可是現在的我呢,沉醉在這夢中,久久不能自拔。
忽的,不知為何,我好像會陰山簿。那裏才是真正屬於我的地方。而在這夢中,隻是一片美好的幻境。
我的神情突然之間恍惚。就在這一瞬,好像有人在我的耳邊大聲喚我的名字。
“施現,施現!你醒醒,快點醒醒!”
我的神情有些朦朧,這個聲音是那樣的熟悉。一直在我頭腦之中揮散不去。
爹看出了我的異樣,急忙問我道。
“現兒,你怎麽了?”
我吞吞吐吐的回答。
“沒什麽,就是有些頭疼。”
爹讓周謹堂把手中的《羅織經》合上。
“今兒天色已晚,趕緊睡吧。還有什麽不懂的,明天爹爹教你。”
我將炕上的被褥鋪好,和周謹堂擠在一個被窩。
不知為何,今日的覺我睡得尤其不踏實。我的眼前不停的浮現出爹娘慘死的那一幕。爹滿身鮮血,娘也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的身上全部都是刀砍斧剁的痕跡。那一把剁骨鋼刀沉顛顛能落在我的腳邊。
然後緊接著出現的便是陰山簿,是張大哥把我帶上陰山的那一天,為了我,他在徐虎城的房間裏苦求了整整一下午。隻是想要給我求得一個在陰山簿學習的機會。
忽的,我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恍惚之中,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浮現在了我的麵前。
有一個背影在我的身後晃來晃去,我急忙轉過身,那個人正是飄飄蕩蕩的章玉郎!
我一把拽住章玉郎的手,他的手腕是那樣的細白軟嫩。摸上去柔軟無骨。
我焦急地懇求他。
“讓我回去,我想要回陰山,我不要在這夢中待著。”
我還有自己尚未完成的事業要做。我不能將自己簡短的一輩子困在一個美好的夢境之中。
章玉郎微微皺了皺眉頭,臉上有些許不悅。
“公子,我給你安排的生活你還不滿意?”
我急忙搖頭。
“滿意,這樣的生活自然是滿意異常。隻不過,這生活並不屬於我。夢中的爹娘待我甚好,可我亦有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的親生爹娘含冤而亡。我不能白白的讓自己沉淪在這夢境之內。我要回到現實,我要麵對生活。”
此時的我,已是萬分篤定。在這夢中的一切,過的似乎都太過順利。真正的人生,哪有如此的順風順水?
我焦急地攜起章玉郎的手腕,萬分篤定的告訴他。
“我要回去,我必須得回去。”
章玉郎微微的挑了挑眉毛,十分不屑的用鼻子對我冷哼。
“你當真舍得這樣裏的一切?夢中的爹娘,你的兄弟周謹堂,老嚴。
別忘了,你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媳婦兒呢。那個叫賈玉玲的女子,你已經輕薄和人家的身子,怎麽可能不對人家姑娘負責任?”
章玉郎說著,隻見他大手一揮。我的麵前再次浮現和賈玉玲的身影。
那肉嘟嘟的團臉,漆黑如墨的大長辮子。還有一雙白嫩嫩的小腳,時不時的在我眼前不住的浮現。
賈玉玲穿了一身大紅的嫁衣,一雙白嫩嫩的手腕上帶著鎏金的龍鳳鐲子,他的娘親在他的頭上蒙了一方鴛鴦戲水的喜帕。
看見這個場景,我再次恍惚了。賈玉玲,這個在夢中與我青梅竹馬的女人。這個我一生之中唯一碰過,第一次見她便擠進了我心坎兒中的女人。
在夢中,我即將要與她成親。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是多少男人企及不到的夢想。可是我,在這夢中可以輕而易舉的全部擁有。
章玉郎叫我耳邊陰鷙的問我道。
“施現,你還想要回去嗎?”
我有些猶豫,我的口中吞吞吐吐的不停呢喃。
“我,我……
想!”
“想什麽?我看你是想女人了吧。”
章玉郎用他的衣袖掩著麵孔,然後在我耳邊切切的偷笑。
忽的,隻見他大手一揮。我眼前的黑霧傾刻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鑼鼓喧天的喜樂聲。
有一台火紅火紅的四人大轎,正搖搖晃晃吹著喇叭,奏著樂的向我走來。
我忽然四下查看,此時的我,身上一穿著一件紅色的喜服。頭上戴著黑色瓜皮帽,腳下蹬著高筒黑官靴。
豔紅色的新郎裝在我的身上整潔得體,一方嵌玉的翠綠腰帶在我的腰間係的威猛異常。
周謹堂也穿了一身時興幹淨的新衣服,就站在我的身邊,向我拱著手,連連的恭喜我道。
“施現賢弟,今日你小登科,周兄在這裏恭喜你了!”
我,小登科。
就在我晃神之間,那抬紅色的西轎已然抬到了我的麵前。
叫著旁邊有一個身材消瘦,臉上長著大痦子的大嘴媒婆。
這媒婆可真是天生的能說會道。
“哎呦!新郎官兒儀表堂堂,新娘子美貌無雙。兩人珠聯璧合,必定龍鳳呈祥。”
我詫異地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今天,難不成就是我與賈玉玲成親的大好日子?
我方想到這兒,轎子上的人已經被攙扶了下來。
隻看那一雙三寸金蓮的小腳,我一眼便認出,這便是與我有過肌膚之親的賈玉玲。
倘若問我在這夢中最不舍的人是誰?第一個,一定要當屬眼前的新娘美人。
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那日在她的閨房之內。這個嬌俏柔軟的女孩兒身上,蕩漾著滿滿的穀子的味道。
她銀鈴般的笑聲,似水般的眼眸,柔弱無骨的身軀,以及那一雙瓷白如玉,盈盈可握的小腳。
那一日,簡直是我這一生中最激動難忘的一天。
每當我在夜幕降臨之時,偶然閉起雙眼,仍會時不時的回味起那一日的穀子香味。
現如今,這個夢寐以求的女人便要嫁於我為妻。是娶她,還是回陰山簿!我的內心糾結不已。
媒婆把一個打了大紅花結的紅絲帶,分別交於我和賈玉玲的手中。
我們的雙手一人拿著紅綢子的一端,然後被眾鄉親簇擁著,往我們家的房門裏麵走。
在賈玉玲的麵前有一方小小的銅盆,銅盆裏麵燃著熊熊的炭火。
媒婆扯著嗓子,高聲大呼道。
“新娘子一步跨火盆,來日定做人上人。”
然後我們二人緩緩走進門檻。
媒婆再一次大喊大叫。
“新人跨過木門檻,幸福美滿到永遠。”
然後,我和賈玉玲二人穿過那一方小小的庭院。
媒婆亦喊到。
“新郎新娘過庭院,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也不知道這些個媒婆上輩子是不是打快板兒的托世,說起花詞來,還真是一套一套。
緊接著,便是走進我家那一方小小的臥房。
夢中的爹娘端坐在臥房之內。爹的臉上滿是慈祥的微笑,娘也是激動的連連抹著淚水。
見到這個場景,我的身上忽著一震。
不知為何,麵前夢中爹娘的臉龐,在我的眼中竟變成了我親生的爹娘。
他們的麵容全部都是血水,眼睛鼻子往下一滴一滴地淌著血淚。
父母大仇尚未得報,我又有何臉麵成家娶妻?
隨著衝天的喇叭嗩呐喜樂聲響,司儀衝著門口,高聲大喝道。
“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我的身邊圍著眾人的臉龐,他們全部都是異常的興奮。
周謹堂,王媽媽,老嚴,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
這些人簇擁著我,向我眨眼示意。
周謹堂在一旁喜不自勝,口中不停的重複著。
“拜天地,拜天地,拜天地……!”
站在我身旁的賈玉玲,手中扯著紅綢子,緩緩的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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