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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酒色財氣

  他們對我都是那般的熱情周到,這簡直是我從未體會過的溫情。


  見著他們一個個拍著巴掌,對我夾道歡迎。我不自覺的就漲紅了臉皮。


  嘴臉誇張的一咧,燦出一口大白牙。


  看來,陰山簿的八大堂是真的不適合我去,倒是這雜役房與我最為相配。


  這些人對我草草的歡迎完,老黃一點一點向我介紹在陰山簿裏做雜役的規矩。


  “這做雜役嘛!平時最簡單了。咱們起的要早些,天不亮便要起床。打水的打水,做飯的做飯,喂馬的喂馬。


  隻要能保證陰山簿的這些道眾們,讓他們有水洗臉洗澡,一天三餐吃得飽。馬匹養的白白胖胖。咱們就算是完成任務。”


  小吳也接著道。


  “說是雜役,就跟在自己家裏打掃衛生一個樣子。


  咱們在自己家不也得做飯,打水,砍柴,打掃庭院嘛!


  咱們到了這陰山簿,工作反而更簡單。每個人各司其職,隻要完成其中的一項就可以。


  並且,咱們陰山簿的雜役多著呢!總共加起來有小一百人,一百個兄弟伺候那一千來個道士,還不是跟玩兒一樣!”


  這陰山簿之內竟有一百多個雜役,我這平時怎麽沒見到有那麽多!

  小孫繼續為我講解。


  “咱們雜役分為三個班次,上一休二,清閑的很。每天隻需工作六個時辰,然後便休息整整一天一夜。


  哎呀!在這兒你就放心吧,玩兒著就把錢掙到手。簡直是天上人間。”


  老黃坐下炕邊兒,一邊解著自己的腰帶,一邊哈哈大笑道。


  “咱們陰山簿哪兒都挺好,可惜,全他娘的是老爺們兒。


  這陰山之內要是再能有幾十個黃花大閨女,供咱們消遣,那才真的是隻羨雜役不羨仙!”


  屋子裏的男人們,一聽見黃花閨女字兒幾個字。都紛紛猥瑣的笑個不停。


  轉眼已是深夜,吹燈拔蠟。


  我們可以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太陽曬屁股再起也不遲。今日我們是夜班。


  屋子裏的幾個人一個個躺著炕上翹著二郎腿,衣服也不穿整齊,敞著懷兒,露著胸膛,然後一個個無趣的開始望天。


  我在節義堂的臥房裏已經習慣了每日早起,聽到陰山山頂敲鍾的聲音,便迅速起床穿衣,然後將自己的床鋪整理好。


  一個人閑來無事,就跟平常一樣。盤著腿坐在炕頭。閉著眼睛開始吐納呼吸。


  小吳看到我這詭異的樣子。


  一邊扣著鼻孔一邊問我道。


  “唉!老施,你這是幹嘛呢?”


  我道。


  “閉目養神,吐納呼吸。可以保持心情平和,打開全身720處血脈,能在白日更好的練功。”


  老黃聽了我的話,捂著嘴噗嗤噗嗤的笑道。


  “你不會把咱們雜役房當成八大堂了吧?咱們是雜役,就是力巴,幹粗活兒的夥計。閑的沒事兒,還練什麽功啊?有這功夫,咱們不如玩會兒色子,賭個骨牌什麽的。”


  小吳一聽說賭牌兩字。連忙從炕上彈起。


  “那咱們來來唄!別光說呀!玩兒兩把。別說,這幾日不摸摸骨盤,我這手還真癢。”


  屋裏的幾個人一聽,也紛紛從炕上爬起。


  “來,大家支桌子,開始玩兒牌了啊。”


  小孫走到我的身邊,一般攬過我的脖子。


  “老施,你不跟我們一起玩兩手。”


  我搖搖頭。


  “賭博不好,我從來不碰。”


  老黃搖頭晃腦,否定我這話。


  “都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咱們玩兒的都是小來小去,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無礙的!”


  我繼續搖頭。


  “在我們上西村兒,就有一戶人家,本來他家也算富裕。隻不過男人好賭,最後把田地房屋都輸光了,就連自己的婆娘都沒留住。


  反正我娘從小教育我,酒色財氣四個字,還是莫要沾的好。


  最最重要的便是不能碰賭博。”


  上西村的所有村民都知道我娘的出身,她原本是個窯姐嘞!在縣城的藝館兒裏,彈琵琶,支局子,開煙檔。那從前的藝館,必定是酒色財氣均占。


  娘從前常對我說,最不能碰的便是一個賭字。


  那些整日流連在牌局裏的人,贏了的拿錢咧些嘴笑,輸了的哭喪著臉繼續下注。


  老話講的好,多賭必輸。無論你是神仙鬼手,還是八方閻羅。隻要沾了這個賭字,沒有不輸的。今兒不輸,還有明兒個。不落得傾家蕩產,誰能收了手。


  便如同江南民間的一首民謠,《勸賭歌》一般:

  “正月雪花紛紛揚,流浪漢子進賭場,

  賭起錢來全不顧,輸去田地怨爹娘;

  二月杏花出園牆,婆娘勸賭情義長:

  勸儂家公勿要賭,做個安分種田郎;


  三月桃花正清明,姐妹勸賭淚淋淋:

  勸儂哥哥勿要賭,勿負姐妹一片情;


  四月梨花白如雪,大小叔伯勸侄輩:

  金山銀山雙手掙,賭博銅錢勿發財;


  五月榴花開滿樹,翁公翁母勸女婿:

  多為婆娘兒女想,趕快逃出豪賭陣;

  六月荷花鬧池塘,娘舅上門勸外甥,

  橫勸豎勸都不聽,手拿柴棍打外甥;

  七月糧食結滿地,家家戶戶收穀粒,

  輸得糧倉無有米,深夜哀嚎頭戧地。


  ……”


  娘見多了在牌場之中輸得傾家蕩產,最後不得不賣兒賣女,把女兒送進藝館的爛賭客。


  女兒家的貞潔名聲,從進了藝館那一刻起,便把這輩子都糟蹋了。


  就像娘,明明拚了命地逃出了那肮髒的地方。可因為之前種種,讓她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好在我們上西村埋於深山之中,民風也算淳樸。並沒有太多沾染酒色財氣之事。


  因賭博輸的傾家蕩產的也隻有那麽一戶,還是在我很小的年紀,早都記不大清了。


  不過,我知道。隻要是娘對我說的話,那便準沒錯。


  這天底下從沒有坑兒的父母,都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卻覺得並不盡然。


  百年樹木,毀於蟻穴。可以燎原的烈火,不也都是從星星點點開始燒起的嗎?


  我隻冷眼的看著這些人在地上推桌子,擺牌局。旁人的心思你管不得,隻要能做到獨善其身便好。


  小孫一見我如此無趣,也沒有了拉攏我的興致。


  他從炕上彈下,伸長著胳膊,指著其他人道。


  “給我們留個位置啊!我今天左眼皮一直跳,點子必然好,看我今天不大殺四方。”


  他說著,扭過頭兒,隨意瞄了我一眼。


  卻正撇見被我放在牆角裏,昨天剩的那半袋兒糖炒栗子。


  “嘿!你小子,還藏著好吃食呢!”


  我連忙解釋。


  “這是昨天劉師傅給我的,……。”


  我剛要繼續說。


  那小孫已經如同長臂猿一般,把這袋糖炒栗子拿在了手中。


  我連忙高呼。


  “不能吃……。”


  我想說,這些糖炒栗子,已經全部被我放在嘴裏匝吧過了。一個一個的都沾過了我的口水。我把他們留下,是為了今天熬栗子麵兒粥的。


  小孫已經掏出一個栗子,塞進了嘴中。他的腮幫子被栗子塞的鼓鼓囊囊。


  “老施,你可不能這麽摳啊,不就是一袋兒栗子嗎?正好給我們幾個打牌當消遣。”


  “這……。”


  見到小孫已經把我的口水咽下了肚,那原本該說的話,就被噎在我的嗓子眼兒,怎麽也吐不出。


  小孫一邊吐著栗子皮兒,一邊還稀奇的說道。


  “這栗子怎麽不甜呀!放多長時間了這是?都發渣了。”


  老黃連忙擺了擺手。


  “無礙,無礙。吃不死人就行,正好咱們也沒吃飯,就當填填肚子。”


  他說著,也將自己的手伸向栗子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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