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門第
我一個人翻來覆去的躺在床上,旁邊的新弟子們都已經睡下。
我的眼前總是不停的浮現張宏嵊的音容笑貌,他今天說我像他的弟弟嘞!
倘若張宏嵊真的是我哥哥該多好,我自幼無兄無弟,獨身一人。浮草似的娃子,也總想要找個伴兒。
從這以後,我每次上課。張宏嵊大多都陪在我的身邊。
當然,對外他總是說要督察這些新入門弟子的資質,能力。
可是上課時,他總會看著我。
張宏嵊真的有把我當親弟弟疼,我也把它看待成自己的親兄長一般恭敬。
隻剩最後三天,便要到新弟子入門測試的時間了。
據說,這回入門測試總共考四項。第一項,拳腳展示。伏虎拳,道家丹房八段錦,八卦掌三項抽簽決定,抽到哪樣展示哪樣。
第二項,文化基礎,亦是抽簽決定,傳統古詩詞抽到什麽默寫什麽。
第三項,穴位基礎,由六師伯親自督考,隨意提問,共問十穴,答對六個便算過關。
最後一項,考驗畫符,亦由六師伯親自操刀。
最後這三天時間,我們所有新入門的弟子已經不再上課,一切前程,全憑自己複習努力。
這兩日,張大哥已經很少在我麵前出現,每次見我,都是半笑不笑的拍著我的肩膀,讓我要有信心。
我原本在節義堂新入門的十八名弟子中,隻結交下了嚴七崖一個朋友。
可是這幾天,嚴七崖也並不和我在一處複習。像他那般成績優秀的人,自然都跟好苗子混在一處。他們什麽拳腳功夫都不在話下,最主要的便是修習穴位基礎。
對於他們來說,穴位幾乎是四門功課之中最難的一項。
人體周身約有52個單穴,309個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720個穴位。
有108個要害穴,其餘36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
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合起來為36個致命穴。
要想將人體周身的720處穴位全部背下,這是何等艱難。
而對於我來說,這些但凡需要背的東西,已經不是我三天兩天可以掌握的。我現在最最主要的,就是將有希望的功課琢磨透徹。
我一個人守在西角園,從一大早便開始複習拳腳展示。伏虎拳,道家丹房八段錦,八卦掌三項除了我總會出錯的伏虎拳以外。其餘兩種,已經可以從頭至尾打的八九不離十。
晌午,我也並沒有去飯堂吃飯。隻是守在西角園裏繼續演練。
直到傍晚黃昏,我身上的衣襟都已經濕透。才獨自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緩緩走回臥房。
其餘的弟子們都守在臥房之內。
也不知為何,我還沒進門的時候,他們都在有說有笑。
我剛剛推門而入,所有人看到了我。突然一個個都變了臉色,他們有人歪著頭,有人撇著嘴。
還有人故意在我麵前重重的摔在茶杯。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
“嗬!都說陰山簿是名門正派。沒想到也是這溜須拍馬,走後門兒的地方。
你說說咱們一天一天累死累活的又有什麽用?終歸是比不上有的人會使手段,直接內定。”
“對唄!誰讓咱們沒權沒勢呢?跟堂主又攀不上關係。
咱們要是也有某人的那些本領,每天還裝模作樣的幹什麽?都已經被留了下來,還在咱們麵前做什麽戲?”
“哎呀!我看這陰山簿是沒什麽希望了。名門正派也做這些肮髒齷齪的事情,就算留下了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趕明兒考試不合格,我是堅決不強留,第一個拿著背包走人。”
這群人人雲亦雲,諷刺的我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可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他們說的什麽溜須拍馬,走後門兒?我之前的確是動過跟張宏嵊走後門兒的心思。可是明明已經被張大哥婉拒。
張大哥千真萬確的像我肯定,我究竟能否留下來,還全要看我自己的實力與否?
嚴七崖實在是看不過這幫人對我冷嘲熱諷的樣子。
他第一個站出來,跟他們周旋道。
“一個個的都管好自己得了,你們要是有真本事。什麽也不用說,明天留下來的自然會是你們。
你們要都是繡花枕頭,就算說的再多,把嘴皮子磨破,該被趕走還是會被趕走!”
其他的弟子們也不給嚴七崖好臉色。
“嚴七崖,你倒是會說話。我們誰不知道你跟施現交好,別看你門門功課都名列前茅。就你的那個出身,是不是走後門,留下的這都是說不定的事兒。”
“對唄!魚找魚,蝦找蝦。手段肮髒的人,自然和手段肮髒的人混在一處。”
嚴七崖生平最不喜歡聽別人討論他的門第。
他氣急了,抬起手就要衝上去和人火拚。
我連忙用身體攔住嚴七崖。
那個說閑話的小子自然也不會怕,他叫穀樹軍,家裏就是濱水縣城數一數二的富商。
按照其他人的話講。像穀樹軍這樣的身份,即便留不在陰山簿,便是回到山下,繼承自家的衣缽,那也是個富甲一方的財主老爺。
可是話又說回來。陰山簿裏這麽多的名門子弟,哪一個是不想留下的呢?
進入陰山簿的道眾們,大都並不是為了圖財。他們圖的是學得一身本事,有能力者,三年之後考入三司,成為上九流,光宗耀祖。
沒有野心的人,便在這裏混上幾年,等將來下了山去,也算是功成身就。但凡碰到了誰同他說一聲,自己是茅山門人,師承陰山簿。那些平民百姓聽了,沒有不高看一眼的。
我死死的用身體攔住嚴七崖。
“七崖,你千萬別生氣。他們願意說什麽,就憑他們說去。還有兩天就考試了,你可不要闖禍!”
自然也有旁人在那邊攔住穀樹軍。
“老穀,陰山簿明令禁止不準打架鬥毆,你們今天要是犯了錯誤。那就直接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了!”
嚴七崖和穀樹軍都是聰明人。即使他們一肚子惡氣,看著對方都較為不滿。但是他們仍然不會為了自己一時的衝動,而毀了大好的前程。
我直接把嚴七崖拖向房門外。
“七崖,你陪我出去走走嘞!我伏虎拳還有兩招總是練不會,你教教我呀!”
我一門心思的想要將嚴七崖帶走。
嚴七崖眼見著自己的麵前有個台階,隻好乖乖的就坡下驢。
“姓穀的,今天老子就饒了你。”
他恨恨的說著,然後一轉身,大步邁出門外,死死的關上房門。
我也緊接著一路小跑跟上他。
夜晚的陰山簿,周圍都是寂靜的黑。
幹枯的樹杈上有兩抹黃鸝的身影,在那裏四處跳躍。
我跟在嚴七崖的後麵,小聲寬慰他。
“七崖,你也用不著跟他們生氣,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去。還有兩天就考試,大家都太緊張了,氣氛那麽壓抑,上嘴唇碰下嘴唇,難免差槍走火。”
嚴七崖滿腹都是委屈。
“切,老子就是看不上他們。他們有什麽呀?不就是仗著自己家裏有兩個臭錢兒,什麽出身好,門弟好。我看,那他娘的就是老子好,錢好。”
嚴七崖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魔爪伸向院子內的枯樹杈。
他隨手撅下一段樹杈上的幹木棍兒,然後在手中,狠狠的掰成一寸兒一寸兒。
“他們不就是老子厲害嗎?一個個含著金湯勺出生。自己沒什麽本事。
有能耐,他們不跟我比出身,比就比自己。看看20年後,究竟誰活得比誰更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