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陰山七傑
張大哥也給我買了雙新鞋,都是同他自己一樣的,千層底兒的厚實黑布鞋。
我如今這好好一打扮,還真有幾分像那些學茅山術的道士嘞!
欒平安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匹大宛駒,棗紅色的鬃毛,洋洋灑灑,威風極了。
隻是,我們有三個人,卻隻有這一匹馬。
張宏嵊第一個道。
“讓施兄弟騎馬,咱們兩個人步行回陰山。”
欒平安自是什麽都聽他師哥的。
起初我不肯。
張宏嵊便暖心寬慰我。
“你腿腳不方便,受不了長時間跋山涉水。
更何況,我和師弟都想早一點回陰山簿同師傅交差。等回到陰山,以後你便要叫我師哥。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說什麽你便聽什麽就是!”
張宏嵊在那大宛駒的馬鞍上鋪上厚厚的棉墊兒,然後他半蹲下身子,讓我踩著他的腿,一手托住我的屁股,將我舉上了馬背。
我們攏共行了兩日夜的山路,直到第三日清晨,我們才終於行到了陰山腳下。
陰山腳下有守山門的小道眾,他們一瞧見張宏嵊和欒平安,便興致連連的吆喝稟報。
“張師兄和欒師兄回來了!快回去稟報師傅,兩位師兄回來了!”
那守山的小道眾年歲也不大,大學二十一二歲的模樣,平頭黃臉,身子骨也是結結實實。
他急忙迎到我們的麵前,笑盈盈的迎接張宏嵊和欒平安。
“兩位師兄,總算是把你們給盼了回來。你們可不曉得,自從你們下山那日起。師傅就天天碎碎念,說你們一定不知道去哪處渾玩兒,嘴上都是斥責,心裏頭實際惦記的很呢!”
張宏嵊拍拍這小道眾的肩膀。
“好,我們這就上去見師傅!好好在山門守著,可不許偷懶打瞌睡。”
那小道眾撓著後腦勺,嗬嗬一笑。
“張師兄,人家早都不幹的事兒了!”
欒平安上前便拍拍嚷壤。
“你這小子,要不是修行時打瞌睡,師傅怎麽會又罰你來守山門?當著我們的麵兒,竟還不敢承認呢!”
小道眾被欒平安說的漲紅了臉,然後立刻側著身子,給我們放行。
從陰山的山腳下,一直走到陰山山頂,一共需要攀登1486級台階。
每一級台階都是由大理石砌成,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上麵就連一片枯黃的落葉都不曾得見。
我們一邊爬著台階,張大哥一邊為我講解陰山簿的曆史。
“其實我們師傅這個人蠻好說話。隻不過樣子凶了一點,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想當年的陰山七傑?”
陰山七傑我自然是曉得。我的師傅馬小山12歲上陰山。
也就是在三十三年前,陰山簿的當任掌門梁洹程,便是馬小山的恩師。
我還記得。馬小山隻是師傅逃到上西村隱姓埋名之後的假名字,他之前大名叫馬嘯三。
是梁洹程的關門弟子。
梁洹程一生共收了七位徒弟,我師傅是其中最小的一個。當時他們師兄弟,在茅山門有一個混名。並稱為陰山七傑。
其餘再多的我便是不知了。
我就記得,其中大師兄應該是被當年那33個黑衣人扭斷了他的手筋腳筋,徹頭徹尾成了一個廢人,終身都隻能癱在床上。
二師兄劉大恩及三師兄康旭輝都是當年和師傅一起去支援恭陵,是那被冤死的32個人,其中之二。
所以,到現如今為止。這陰山七傑,恐怕也隻餘下老四,老五和老六了。
張宏嵊接著道。
“我們師傅在陰山七傑裏排行老五,是現任陰山簿的掌門。他大名徐虎誠,人如其名,還真的蠻像一頭猛虎。”
欒平安在旁邊抻著脖子插嘴道。
“尤其是脾氣,那簡直就是強虎轉世!”
老五,徐虎誠。
這個人我好像記得從師傅對我的講述中,也有提起過。
當年師傅他們一行33人,從恭陵逃出,有一大半都是傷員。這群人狼狽的急忙趕回陰山。
卻不曾想,剛一邁入陰山簿。徐虎誠就仇光虎視的要搜他們的身。
這一搜身可不要緊,竟直接從我師傅的包袱裏,找出了那半本殘卷的《玄法注疏》。
可憐我的師傅,有口無處辯,有冤無處述。
陰山簿從上到下所有道眾,都認定了以我師傅為首的33個同門是血洗陰山簿,欺師滅祖,奪寶屠殺的逆徒。
尤其是這徐虎誠和那個六師兄。
他們二人聯合了閭山簿,邙山簿,仝山簿其餘三簿的掌門,道眾。將我師傅一行人團團圍住。
師傅對我說過。當時就是徐虎誠高聲大呼,‘誓要鏟除茅山門餘孽,拿下他們,用他們的首級來祭獻亡師和陰山簿慘死的英魂。’
那些陰山簿的道眾欲用茅山門最殘酷的刑法處置師傅他們,斬首斷腳,火刑燒身。
可憐與我師傅同行的32人,紛紛死在自家師親的手中,便是連具全屍都沒有留下。
兜兜轉轉,我萬萬沒有想到。張大哥嘴裏口口聲聲親切叫著的師傅,竟然當年一度冤枉我師傅的罪魁禍首。
張宏嵊是陰山七傑老五徐虎誠的得意弟子,而我也是馬小山的唯一傳人。怪不得我一見張大哥便覺得親切。
原來,早在我們師傅的那一輩,就開始有了淵源。
隻不過這樣的淵源卻是有些微妙,也不知道徐虎誠和我師傅兩個人,究竟算的上是恩,還是算得上是仇?
張宏嵊一邊給我講解著陰山簿的人文,見我一直悶著頭,也不吭聲,隻顧往前走。
“施現,怎麽?是不是緊張啊?沒什麽的,師傅就是脾氣衝了點兒,他人很好的!”
欒平安在旁邊鼓著腮幫子,一雙濃重的黑眉輕輕上挑。
“嗯……!”
他意味深長地拖著長音。
“對,就是脾氣衝了……點。這一點兒算多少兒呢!反正施現,我提前跟你提個醒。
據說,這世間萬物都可以看成是一個點,指甲蓋兒大小那也叫點,整個濱水縣那也是一個點,還有……中華上下五千年,合在一起都算是一個點。”
欒平安一邊說著,一邊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張宏嵊伸出右手,掐住欒平安的左肩膀。
“你小子跟我下山一個多月,這膽子是越來越大。現在都敢編排師傅了!
你這些話要是讓咱們師傅聽見,可有你好果子吃。”
可以看得出,張宏嵊和欒平安兩個人越臨近陰山簿越興奮。
估計對於這群茅山門徒來說,陰山簿便是自己漂泊四處後,唯一的棲息之地。這便算是他們的家吧!
我一直低著頭,心裏默默想著陰山簿二十年前發生的那場慘案。
既然今天我有緣走入陰山,說不定在這裏麵探尋什麽,早晚有一天可以解開我師傅在心中苦悶了二十多年的疑惑。
我小心翼翼,試探的問張宏嵊。
“張大哥,既然說是陰山七傑,那為什麽現任的掌門是老五,而不是所謂的老大呢?”
張宏嵊聞言,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要怪都怪當年的陰山簿,陰山七傑曾經出過幾個叛徒。
不過除了一個人以外,剩下的皆被處置。
我的大師伯,在那場意外之中終身殘疾,現在每到哪處,都需要幾個小時地抬著攆轎,一直擔著他行動。
老二,老三皆是叛徒,都已在二十多年前被處以火刑。
四師伯向來不問名利,喜好閑雲野鶴的生活。他因故並不願意接任陰山簿的掌門一職。
並且,就在前兩年,一個八月的中秋。四師伯因為貪喝了幾杯團圓酒,起夜的時候,跌跌撞撞掉進了水井,溺水身亡。
現如今,在陰山簿裏,當年的陰山七傑,也隻餘下我師傅和六師伯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