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現,眉目
手術室外,兩個警察正守著坐在椅上啜泣的王桂鳳,在長廊寂靜無聲的襯托下,時間的點滴流逝愈加緩慢而煎熬。
許娉婷一出現,王桂鳳便瞄準了人紅著眼睛衝過來,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你這個殺人凶手!你這個惡毒的賤人!你……”
自是有人眼疾手快地攔住了王桂鳳,可周濤依舊上前一步將許娉婷護在身後,“請你說話小心一點!是許妮娜自己故意往我們車上撞過來,警察也已經調出攝像頭裏的資料,你不要再惡人先告狀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哈哈?不客氣?來啊來啊,有本事你把我一塊打死算了!”王桂鳳梗直了脖子瞪著他們,“成天使盡手段在男人堆裏摸爬的狐狸精!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嘴巴放幹淨點!”饒是周濤教養再好,接二連三地從王桂鳳的嘴裏聽到對許娉婷的侮辱字眼,還是氣得不輕。
“夠了!”陳警官也禁不住怒了,“這裏是醫院!要吵就回了你們自己家吵!”
事情發展至此,歸根結底全是豪門家庭裏的內鬥引起的,陳警官最煩這些上流社會的曲曲腸子!
不想,王桂鳳的雙眼調得老高,“警察又怎樣?你們再三袒護這個小賤人,她究竟許給你們多少錢?還是她睡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才都為她撐腰?!”
眼瞧著王桂鳳豁出去一般挺著腰板一點也不怯意的撒潑模樣,嚷嚷的話聲聲刻薄刺耳,陳警官的心髒都被氣得一抽一抽的,可以他的身份,偏偏罵不得更打不得。
“你這個瘋女人!”周濤隱忍得額角青筋分明,身側的拳頭不由攥緊。
見狀,王桂鳳毫無畏懼地把自己的臉送到了周濤麵前,聲調因激動而不自覺地拔高:“想打我?來啊,有種你就——”
“啪——”
這一巴掌突如其來且清脆響亮,震得空氣霎時凝滯一片,王桂鳳懵在了原地。
攥緊的拳頭上被一團溫熱的掌心所握住,周濤愣怔著回頭,正撞進許娉婷冷若冰霜的杏眸裏。
“你、你、你竟敢打我?!”反應過來的王桂鳳捂著臉頰雙目冒火。
許娉婷如針般銳利的眸光直直地盯著眼前發絲散亂的潑婦,冷哼一聲:“我為什麽不敢打你?白白送過來的臉,不打豈不是對不起你?如你所願,現在滿意了?”
陳警官等人許是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許娉婷竟然如此強悍,一時目瞪口呆沒有回神。沒人擋著,王桂鳳總算可以放開手腳,卯足了勁往許娉婷撞去。
隻見許娉婷的眼底迅速劃過一抹嘲諷,輕輕鬆鬆地抓住王桂鳳的手腕往她身後折去,腳上再一個曲腿,便聽王桂鳳“哎呀”地慘叫一聲,下一秒,她就跪在了地上。
“小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
“五年了,你反反複複就這些個詞,你沒說膩,我都聽膩了,能換點新鮮的詞兒嗎?”
許娉婷麵無表情地桎梏著王桂鳳,諷意十足地說道。虧她剛回國時還覺得王桂鳳有長進,結果一出事,還是原形畢露,鄉村野雞搖身變成枝頭鳳凰果然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做到的。
“鬧什麽?!”就是在這個時候,霍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怒意打斷了眼下的境況,正是一直沒有露麵的許世安。
“世安!世安!你終於來了!你可要為娜娜討回公道啊!我可憐的娜娜!”
王桂鳳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哭訴,許娉婷的力道才鬆了鬆,她也不顧什麽臉麵,連起身都來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爬到了許世安的麵前。
許世安暗含陰厲的目光在許娉婷身上晃了晃,待轉到狼狽的王桂鳳時,神色間已是恨鐵不成鋼的鐵青,“看你這是什麽樣子!還不快給我起來!”
沒想到,手術室的門在這時打開,一個護士匆匆忙忙地從裏頭出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王桂鳳第一時間就跑了過去,緊張地問:“怎麽樣?我的娜娜怎麽樣了?”
護士揭下口罩,問道:“你們誰是傷者的家屬?傷者失血過多,現在需要輸血,直係親屬最好!”
聞言,王桂鳳抽泣著慌慌張張地卷開自己的衣袖就對護士說:“我是她媽媽!你們輸我的血!輸我的!”
護士連忙安撫道:“好的,你先別急,你是A型血嗎?傷者是A型血。”
“A型血、A型血……”王桂鳳喃喃了兩句,臉色忽然白了白,“我是B型,我是B型。怎麽辦?你一定要救我們娜娜啊!怎麽辦?!”
“傷者的父親呢?母親不行,父親呢?”護士接著問道。
話音一落,王桂鳳刹那間愣了愣,突然回頭去看許世安。
同一時刻,許世安的神情古怪而難看。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許娉婷眉心驀地一跳,腦海中倏然有道亮光將過往的某些自己忽略的細節串在了一起。
似是要印證她的想法一般,王桂鳳已經衝過去緊緊拉住了正欲轉身離開是非之地的許世安,哭著哀求道:“世安!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娜娜!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事到如今,你不能見死不救!看在我們娘倆為你苦苦隱瞞這麽年的份上,求你救救她!她是你唯一的孩子啊!”
許娉婷的瞳孔驟然一縮,心底升起一片冷意。原來……原來……原來如此,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許世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許娉婷,見她清冷的麵容上滿是冷眼旁觀的譏嘲之色,他頓時跳腳般勃然大怒,避之不及地甩開王桂鳳:“你、你胡說些什麽!瘋女人!”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王桂鳳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開,“許世安,我現在不求你讓娜娜認祖歸宗,也不再恨你害死我們的兒子,你要跟外頭那個女人怎麽過都行,隻求你救娜娜一命吧!我隻剩她這個依靠了!許世安!你不能這麽狠心!”
此情此景,任誰看得過眼?但考慮到這關係到人家家裏的隱秘私事,陳警官思量的目光不自覺往許娉婷那瞟去,卻恰恰見許娉婷已然帶著周濤轉身離開。
如果說之前對許妮娜尚有些許惻隱之心,眼下許娉婷一點也不想管許妮娜的死活了。
十多年了!許世安究竟是惡心到了怎樣一種程度,才能每天看著自己的妻女晃蕩在自己眼前和別的男人過日子?不論是心機深沉隱忍不發,還是冷酷無情利用妻女,既然苦心孤詣地算計自己的親哥哥,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對於許仁安的死,她還暫時抓不到證據,不過沒關係,許妮娜這件事,可得好加利用一番!
溫熱的掌心驀地包圍住她攥緊的拳頭,許娉婷抬眼,正落入周濤平靜的眼底。
許娉婷微微一笑:“我沒事,隻是在想事情。”
周濤聳聳肩:“今天算是見識了,原來你這麽粗暴。嘖嘖,我突然在想,姐姐當年能和你這麽個小丫頭做朋友,應該有部分原因是得益於你的硬氣吧?”
許娉婷怔了怔。周濤單手插入褲兜,眺望著遠方,繼續道:“其實姐姐骨子裏也是氣性得很,隻是她的生活一直平靜無波,很少被激發出來,唯一一次大的挫折,卻讓她喪了命。我偶爾會在想,如果當初她沒有被磨去棱角,那麽會不會……”
“嗬嗬,瞧我都瞎想些什麽。”周濤忽然自嘲地笑了,“不過這段日子親眼見識了你的境況,我又覺得,人生啊,還是一帆風順點好,平白給自己找罪受,何必呢?”
一番話聽得許娉婷眼波流轉心思如許,回握住了周濤的手,“小濤,姐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你這個弟弟。”
一時感慨,許娉婷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誤,周濤乍聽之下卻是愣了愣,隨即覺得她口中的“姐姐”是在稱呼周小芙,便也沒放在心上。
隻是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們此時此刻在醫院門口的“親昵”舉動和“深情”對視恰恰落入了匆匆趕來的高城眼中。
?
兩天後,逃離在外的鄺睿竟然親自現身警局自首,不僅將綁架許娉婷的事情全部攬在身上,並且對害死邵爺爺的事情供認不諱。而那晚的攝像機將許妮娜和鄺睿的對話全都錄了下來,完全可以證明許妮娜收買了鄺睿。
可是攝像機在事後不知所蹤,剩下幾個小流氓也並不是很清楚許妮娜和鄺睿之間的交易。少了最重要的證物,隻有許娉婷一人的證詞,還是沒能成功起訴許妮娜。
於是,整個案件隻能這樣暫且塵埃落定。
許娉婷前往警局做最後的協助時,正碰上邵波。
“警察找我說爺爺的事。”邵波神色晦暗地說,“想著順道看看鄺睿,可是他不願意見我。”
本以為邵波該是恨鄺睿的,沒想到邵波提及鄺睿時的語氣十分平靜,甚至還隱隱透露著意味不明的情緒,倒是令許娉婷略微不解。
許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邵波頓了頓,解釋道:“其實……爺爺跟我說過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