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痛,傷害
一瞬間,許娉婷仿佛聽到包裹在心髒外頭的冰塊碎裂的聲音,一時間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受不了這種被人一針見血地看穿她的欲蓋彌彰的感覺。這種感覺的糟糕程度完全不亞於在眾目睽睽下裸奔,失掉了所有可以避恥的遮擋!
是的,羞恥,就是羞恥!不僅羞恥自己對他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而且羞恥在觸mo到真.相後依舊對他有所牽絆還孬種地選擇了逃避!
她後悔了,徹徹底底地後悔!後悔明明懷疑他與周小芙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卻還對他產生了感情!
“高城,我們就這麽算了吧。”光暗微妙的銜接之下,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絕望的色澤,聲音就像攥緊了殘留的最後一絲力氣一般疲倦至極帶著顫抖,“人在絕處逢生後特別容易產生錯覺,所以我才會以為自己眷戀你。可是分開的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衝動迷惑了我的心,一切都是錯誤——”
“許娉婷!”野獸般的咆哮在房間裏響徹,連空氣裏都回蕩著他受傷的怒吼。
卻見許娉婷別過臉去微微昂起下頷,絲毫不為所動,高城隻覺得喉頭一陣緊一陣澀,心髒鈍鈍地疼痛。
“你要幹什麽?!”驀地,高城緘默著將她往回拖,許娉婷下意識地反抗。
高城箍著她的腰夾在臂下,淡淡地說:“我隻當做你今天太累了語無倫次,睡一覺休息足了就好。”
邊說著,他邊將許娉婷順利擄到了chuang上。
許娉婷馬上起來,他伸手將她按下。許娉婷再起來,他依舊將她按下。就像機械地重複著單調的動作一般,她起來,他就按下;她始終咬著唇倔強地仰著臉一言不發地瞪他,他始終抿著唇陰沉著神色接收著她的目光。
空氣裏仿佛結了冰一般,脆生生地一眨眼就能哢嚓哢擦地折斷。
“夠了高城!”許娉婷終於受不了這樣永無止境的僵持,霍然使勁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賤!”
心髒宛若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上來,高城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後站定,眸底迅速地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傷痛,目光緊緊地鎖定許娉婷,一字一頓地沉聲回應:“對,我就是賤,我如果不賤,怎麽會沉溺於你這樣殘忍絕情的女人不可自拔!許娉婷,我早就告訴過你,你隻能是我的,也隻會是我的!到死都是我的!”
下一刻,他突然攔腰將許娉婷抱起,不顧她的掙紮與反抗,重重地把她扔到了chuang上。未及她起身,他高大的身形便躺了到了她身旁,強勁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將她的手臂箍在她的身體兩側,同時雙腳纏住她的腿。許娉婷整個人頓時被桎梏住,動彈不得。
“睡吧。”
他的臉埋在她的肩窩,低啞的聲音悶悶地傳出,恍然有種遊離的哀傷。
許娉婷倏然安靜了下來。
愛情這種東西之於她,是注定要失去的東西。她以為前一世的慘痛經曆足以令她吃足教訓,可是兜兜轉轉一圈,禁受住了來自宋斐太陽般溫暖的you惑,卻跌入了另一個更深的無底淵。
老天爺就是用這般殘忍的玩笑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寂靜的空間裏,許娉婷仰麵睜著大大的杏眸安靜地注視著天花板。感受著從他身體上傳過來的溫熱,輕嗅著他的氣息無處不在地彌漫在周遭,她的眼眶無聲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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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後來是怎麽睡著的,一睜眼時正好是七點,清晨稀薄淡涼的陽光透出窗簾打進來,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繼續前行的力量和勇氣。
一偏頭,身旁的人早已不見蹤影,被單上亦失了溫度,如果不是身體壓過的褶皺痕跡尚在,差點令人以為昨晚那個人根本不曾來過。
因著邵爺爺的葬禮突然來了濟縣,許娉婷打算借此機會看看合作案的具體實施進度,所以並沒有馬上回去。
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靜靜地在角落裏躺了一個晚上。撿起來重新裝好,終是確認了它在昨晚的戰鬥中無辜受累英勇就義,許娉婷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默默在心裏給自己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得先買個臨時用的手機。
然而,一出門,她隱隱察覺到後頭有人在跟著她。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裏回蕩著她的腳步聲,許娉婷漸漸地加快了速度,眼角餘光不自覺地往後瞟去,心下一動,在繞過一個柱子時敏捷地藏身躲著不動,蓄勢待發如同豹子等待獵物。
隨即,隻聽另一道匆匆腳步聲緊跟後頭,卻在許娉婷所躲藏的地方驀地停了下來。來人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她正對著的牆上,使得她可以清晰地通過影子判斷對方似乎正猶豫地要不要繞過來。
就是在這個時候,耳畔敏銳地聽到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動靜,許娉婷往四周環視一圈,五六個痞子模樣的男人從隱秘的各個方向緩緩地將她包圍。
“你們是誰?”許娉婷語氣淩厲,目光有意無意地往那道尚未現身的黑影瞥去。
那些人明顯不願意與她多說廢話,其中兩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朝許娉婷衝了過來。
杏眸霎時眯起閃爍出冰冷而略帶嘲諷的光芒,許娉婷的跆拳道和近身搏擊可不是擺設,三兩個招式之內就將身先士卒的這兩個人打退了回去。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從身後chou出了準備好的棍棒,大吼著,同時從各個角度對許娉婷發起了進攻。
許娉婷集中所有精力全身心與他們對抗起來,一時間痛呼聲、棍棒揮舞聲、肉體著地的悶鈍聲在安靜的停車場裏發出回聲。
沒想到這幾個小liu氓還算有職業道德,盡管被許娉婷打趴到了地上,還能一次次地起來繼續作戰,貌似下定了決心要與她一鬥到底。而幾個回合下來,許娉婷早就沒有耐心跟他們繼續糾纏下去。
在瞅準時機後,她突然衝破了幾人的包圍,準確無誤地朝始終躲在後頭的那個人躍去——擒賊先擒王。而且,她看不爽這個孬種好久了!
不料,就在她即將看清對方的真麵目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那人投射在牆上的影子明顯不對勁,腦中警鈴驀地大作意識到自己過於大意了!
然而為時已晚,閃過這個念頭的同一時刻,一陣刺激的電流迅速竄遍她的四肢百骸,心髒猛地一縮,腦袋瞬間空白。下一秒,她的身體一軟應聲倒地。
許娉婷陷入昏迷後,那人終於走了出來,將手中的電棒往地上一扔,陰鷙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毫不留情地踢上一腳後“呸”地淬了口口水,憎惡地說:“早料到你沒那麽容易對付,還好我有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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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一大早回了趟A市,不僅是為了交代工作上的事,更重要的是為了許娉婷。她以為她不說,他就不懂得自己調查嗎?
早在北海道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一些不對勁,隻是當時沒有太放在心上。昨天一個晚上他都在腦子裏認真地過濾和她相處過的每個場景,總算隱隱嗅到了些許細微的線索。
之前出於對許娉婷的尊重,他並沒有對她的事情過於深究。眼下,他深深感到了必要,並且十分迫切。而首當其衝要調查清楚的是,那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小高樂口中的大哥哥究竟是誰!
隻是當天傍晚他重新回去濟縣時才得知,許娉婷失蹤了!
許娉婷從賓館出發前用賓館的電話和邵波約好了去見他,可是邵波左等右等沒等到,手機也打不通,便親自上賓館來尋她。前台卻告訴邵波早上見許娉婷出去了並沒有回來過。隨後邵波就在停車場發現了許娉婷遺落的包。
看了調出的監控畫麵,高城整張臉黑得不行——明顯是監控室裏的相關人員和停車場的警衛失職,停車場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竟然沒有人發現!
更令他生氣的是,但凡正常的女人遇到這種情況首先想到的就是往外跑喊救命,許娉婷卻偏偏非得在關鍵時候逞能和那群liu氓硬拚,平時的那股精明勁究竟上哪去了!
“是他!”身旁,邵波忽然指著監控畫麵上最後出現的那個背影驚叫道:“是鄺睿!就算沒有露出正臉我也認得出來,準沒錯,就是他!”
邵波繼續忿忿地發表自己的猜想:“上回的事情之後,鄺睿進了招待所關了幾個月,聽說這幾天剛放出來。也許是覺得丟臉,沒再在縣裏見過他。那小子一定是嫉恨著大小姐,所以特意尋仇來的!”
說著,邵波的表情驀地不安了起來——如果鄺睿是想借此勒索倒也罷了,可要是他的意圖不僅如此,那大小姐……
高城深邃的眼眸刹那間眯起,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顯然,邵波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先報警。”半晌,高城肅著臉冷冷地吐出了這三個字,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