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重新開啟的裂界
一片梧桐樹葉在冷風中墜落街角，氣候逐漸入秋。
受黑色塵埃病毒影響，街邊罕有行人，馬路上除了呼嘯馳過的魔導汽車之外，隻有在雨幕中撐著傘的男人從緊閉的櫥窗外走過。他在自動售賣機裏買了一杯咖啡後回到車裏，一邊喝著溫熱的咖啡，一邊看著玻璃窗上搖曳的雨刷器怔怔發呆。
“小唯，說說吧，今天大陸上發生了什麽……”
盧瑟疲憊地揉著眼睛，這幾天來，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個不停。盡管他已經公開辭職，離開了聖魔聯盟，但他還是掌控著奧古斯大陸上四麵八方傳遞來的一切情報訊息。
也許是不太適應的原因，隻要在他閉上眼睛，打算休息的時候，從前曆經過的危難就會在腦海中循環上演。從前，他總是把自己繃得太緊，即使是不再肩負重任，盧瑟也沒辦法再讓自己鬆弛下來，再把自己的心態調節到像度假一樣的狀態上麵去。
“BOSS……”
智能訊息助手小唯，還是在習慣性地用從前的稱呼對盧瑟報告。但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道：“還是叫盧瑟先生吧，那樣，會更自然一點。”
“知道了，盧瑟先生。現在為您報告大陸上的新聞，目前，奧古斯大陸上的黑色塵埃病毒感染率持續下降，無變異病毒感染者。另外，在西境博斯汀城外的溫邁爾小鎮，再度遭受到了疑似宇宙惡魔發動的襲擊，村民無一幸免。”
“博斯汀城啊……”
盧瑟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中。早在三天之前，臨近黑色沙漠的伯倫薩德小鎮就遭到了未知生命體的襲擊，有一百多名聚居在小鎮裏的普通民眾失去了聯絡，後來聯邦調查團發現，小鎮外，出現大量殘破的骸骨散落在荒沙裏，軍方揣測，他們是被大量的宇宙惡魔啃食殆盡。
這樣殘忍的襲擊事件，還遠遠不止伯倫薩德一處發生。與伯倫薩德臨近的幾座村莊，都已經遭受到了滅頂之災。從殘忍的程度上來看，的確像是宇宙惡魔做下的血案。
博斯汀城外就是日月無蹤的黑色沙漠，那些襲擊事件與宇宙惡魔一方脫不開幹係。所以，盧瑟懷疑從第一次博斯汀城大戰之後，封閉起來的裂界已經被重新打開，現在，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宇宙惡魔從那黑暗深淵中爬出來，在大陸上殘害無辜的民眾！
“仔細一點，用衛星掃描現場。看看那裏除了白骨之外，還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盧瑟點起雪茄，將小唯輸送的係統界麵轉換到手動控製，在衛星地圖中找到了那座叫做溫邁爾的小鎮廢墟，投送來的實況數據一點點在虛擬屏幕上麵放大，當他遠程探查完了小鎮裏的狀況之後，不僅倒吸了一口冷氣。
根據地麵上錯雜殘留的印記，和骸骨上殘留下的齒痕，盧瑟至少對應掃描出了六、七種宇宙惡魔的資料數據。但他卻來不及氣惱那些宇宙惡魔的凶殘，因為在沙丘畔堆積的骸骨中，還殘留著一根呈漆黑色的羽毛，聯邦的調查團，他們誰也不知道這根黑羽，所代表的意義。
聖主經典中記載的天使，擁有潔白的羽翼和聖潔的心靈，是富有愛心、憐憫世人的象征。
但黑色羽毛，則完全是聖潔的對立麵。它象征著墮落、陰暗、還有傷痛等一切負麵因素……
“沒錯，是她！她，回到大陸上了！”
盧瑟將快燒到手指的雪茄扔出車窗，後視鏡裏，他臉龐上流露出的表情在喜悅過後，卻又立即布滿了悲傷。近年來盧瑟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在博斯汀城大戰的緊要關頭。她扇動染滿黑暗與罪惡的雙翼，與盧瑟——那個深愛著她的男人，在戰火騰燃的城市上空決死拚殺。
指甲被攥得死死的，掌縫中，滲出了一道道殷紅的血跡。與她之間發生過的那些往事，是盧瑟一生也無法放下的執念。他始終將她曾經犯下的所有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導致他深藏在堅強外表下的靈魂，也跟她一樣，承受過刀割火焚般的痛楚。
愛她，是盧瑟無悔的選擇。所以，他想要沿著她為自己遺留下的信息，親自去了結這一件事情。無論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發動車子，盧瑟在落雨的街頭穿行。這次，是他們與裂界之間，最後的決戰了。
……
滿城飄雨，不見放晴。在戰爭騎士聖殿外的聖靈廣場上，宏偉的奧古斯雕像佇立千古歲月，靜默凝望著遠方晦暗陰鬱的天空。而在高大雕像下方的長椅上，夕洛明的鎧甲在雨中早已濕透了，可他依舊還在那裏守候著沒有生命的雕像，在他身旁，放著一束即將枯萎的白菊花。
將車子停在廣場外，盧瑟拿著幹毛巾扔給了發呆的夕洛明，幫他擦拭著盔甲上掛著的雨水。他回過神來，滿臉驚訝地看著突然造訪的盧瑟。
因為最近的熱點新聞上麵，全都在議論關於他卸任聖魔集團董事，向大陸公開謝罪的事件。除了夕洛明以外，甚至罕有人能夠了解到他究竟為聖魔聯盟，背負了多少爭議和罵名，就像跟……當初的神約騎士一樣。
盧瑟載著夕洛明來到了一間因為疫情原因，生意慘淡的清吧裏麵。他們點了很多朗姆酒和黑啤酒，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人能夠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來。
跟夕洛明幹了一杯，盧瑟也懶得跟他扯一些俏皮閑話，直接跟他講述了自己的情報。
“夥計，西邊的裂界已經開啟了……宇宙惡魔的蹤跡已經在大陸上出現。我想那些惡心的爬蟲們曾經失敗過一次，就絕不會再善罷甘休。”
聽到這些情報，夕洛明長歎許久，方才牽強地點了點頭。這些天來，羅蘭的事情一直成為了他的心病。無論他怎麽去嚐試著喚醒羅蘭的記憶，她都無法接受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
由於莉亞也來探望過她幾次，交談之際，羅蘭得知了夕洛明已經擁有莉亞的愛，卻還在對自己死纏爛打……無疑對夕洛明的態度更加惡劣了起來。
可是，殘酷的血戰即將來臨。就算夕洛明的心緒再低落，他也要先將痛苦往事全部鎮壓在心底，毅然決然地投入到戰鬥當中去。
哪怕他的身體裏，已經再沒有一縷神約之力的加持，他也必須要在黑暗中戰鬥。成為守護這片世界的，神約騎士……
自從他從王權帝國的秘寶當中取得生命之水以後，騎士聖殿中誰也不知道夕洛明已經徹底舍棄了神約之力。並且還與七枚惡魔碎片徹底融合的事情。
每當夜晚來臨，夕洛明身體內的七枚惡魔碎片就會發生躁動，他苦苦壓製著內心當中暴虐的情緒，既想要快一些解決裂界的事情，還奧古斯大陸一片和平安寧，卻又放不下失去記憶的羅蘭。在過去發生的事情裏，他虧欠羅蘭實在太多太多。
“裂界的開啟，必然會對奧古斯大陸造成巨大的浩劫，為了避免四十萬年之前的悲慟不再重演，這一次，我們必須主動出擊，去斬殺掉那裂界當中，最後的兩位使魔。”
夕洛明輕輕敲擊著桌板，說出了自己內心中思索了很久的想法。這次裂界群魔重臨大陸，從時機上來說，正巧掐準了人類世界最脆弱的時間點。
從第二次海倫涅斯防衛戰起，人類社會便拉開了激烈動蕩的帷幕。包括聯邦議會、軍方、聖魔聯盟等等……一切維護和平穩定的組織都不再受到人們的信賴。
緊接著，就又是一場浩大的疫病災害席卷大陸。經濟、社會秩序嚴重混亂的同時，更難撫平的，還是人們心底累積的傷痕。普通民眾不相信那些當權者能夠保護他們的權利，連服從命令的軍人，都不願意為了這樣腐朽的聯邦而效力……
與帕瑪瑞神殿中記載的末世預言一樣，接連經過重創之後，人類世界已經處在崩潰邊緣。接踵而至的，便是覆沒一切秩序的黑暗時代。惡魔巨影遮蔽長空，大地所及之處，所有的生命都會被絕望淹沒。
沒有英雄能拯救得了這樣的世界。包括人們自己，都不會再渴望著將生命延續下去。
“好……不過你要知道，目前也隻有憑我們的力量，才有機會斬破那籠罩世界的黑暗。不論我們最終的結局如何，那些後繼者們，也不會記得我們為這片大陸，所付出的一切。”
盧瑟苦澀地笑了笑，仰起頭來，將瓶裏的烈酒喝得一幹二淨。
“是啊……但大陸上，已經留下了象征著‘正義’的火種。未來，已經不屬於我們這樣的人了，它屬於繼承英雄信念的人。哪怕我們最終都隕滅在了黑暗的裂界深處，我也相信著那些伴隨光輝成長起來的人，一定會延續著我們的意誌繼續戰鬥下去！”
“七天後，我們就一起動身，去博斯汀城。這件事情事關大陸安危，你千萬不要有任何牽掛！”
計劃商議已定後，盧瑟算清了賬單，還不忘記反複叮囑。
後者拍著胸膛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次的事情，盧瑟才放下心來，直到目送夕洛明在暗夜中遠去後，他方才疲憊地回到車裏，思潮翻湧，無法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