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祖孫
老太太的寬厚，讓錢書修越發慎重。
“嗯，不會了。以後我會問過奶的意見再行定奪。”
經過這件會，錢書修再度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以前，他總事事都與錢書白比較，覺得自己比錢書白也不差什麽。
未曾考中秀才時，他反思了許多。甚至因為他那份莫須有的自尊心，還對錢書白惡言相向。
可無論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錢書白自有一身氣度，從不與他一般見識。
王敏說錢書白裝相，他卻覺得錢書白天生便是如此。
他如個跳梁小醜般上躥下跳時，錢書白已經遠遠將他甩開，成為了解元郎。
再看向錢書白，他什麽嫉妒、不憤都沒了。作為錢家人，他深知前麵有這樣一位領頭人在，於錢家而言是多麽好的事。於他而言，亦是幸運。
今日之件事，更讓他明白了自己與錢書白的差距。
錢書修看向老太太，一臉鄭重。
“奶，我不會再莽撞行事，以後您說什麽，我聽什麽。”
這輩子，他大抵是比不過錢書白的。他不嫉妒、不怨恨，隻要老太太願意教導他，錢書修就覺得自己此生不虧。
這個別人或許要窮其一生才會懂的到來，錢書修在今日詭異地明白了。
他或許不是錢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但他一定是最聽老太太話的孩子。
錢書修的話，說得老太太滿臉動容。她就知道，隻要給錢書修一個舞台，他就能創造曆史。
這輩子，錢書修終於也找到了自己的路。
錢書羽眼見錢書修逃過一劫，也跟著發誓：
“奶，我也聽你的話，不再魯莽。”
錢書羽這一年長高不少，也長胖不少，他越來越像個少年，越來越懂得取舍。
在錢家，錢書羽一直不受重視。他是小兒子，王氏卻從來沒有慣著他。反而因為與秦氏爭鋒的緣故，錢書羽一直都充當了王氏臉麵的作用。
就如老太太初來時，王氏為了讓秦氏覺得她能管教孩子，那巴掌毫無顧忌地揮下。
這巴掌，打斷的不僅僅是錢書羽對王氏的孺慕，還有兩個人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分。
王氏恐怕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何錢書羽與她的關係越發生分。
王氏隻以為，是因為離家的緣故。就好像錢書白那樣，錢書羽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錢書羽與王氏生分，與老太太卻越發親近。
因為在他心中，是老太太將他於危難中解救，是老太太在保護著他。
孩子的性情天真且真實，他們不管家中恩怨如何，誰保護了他，他就和誰親近。
老太太盯著眼底透著狡黠的錢書羽，微微一笑。
“那你過來，讓我打幾下。”
不是說要聽她的話嗎？
那就來吧。
錢書羽身體一僵，為何錢書修說這番話就能得到老太太的認同，而他說了，卻隻得責打？
可這話又是他自己主動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錢書羽磨磨蹭蹭來到老太太麵前，皺著眉頭，一副害怕模樣。
明明是害怕的樣子，卻也不忘提醒老太太：
“奶，輕點，我怕疼。”
這樣的錢書羽與在王氏麵前的錢書羽截然不同。
王氏要打他時，錢書羽絕不會討價還價，他更不會顯露脆弱。
就好像逆風強勁一般，錢書羽的叛逆心從小便有。
可到了老太太麵前，他像個深受寵溺的孩子，會撒嬌，會委屈，還有故作可憐求老太太手下留情。
錢書白已是許久不曾歸家，對於錢書羽和王氏之間發生的問題他並不知曉，還是嶽叔在旁提醒，他才窺探一二。
如今，看到錢書白這般活躍模樣，錢書白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錢書修則有些擔心老太太的責打，他是沒見過老太太打人的樣子，可也從錢老二、錢老三對老太太的畏懼中覺察到問題。
老太太要打錢書羽，就錢書羽這小身板，還不徹底廢掉？
錢書修偷偷站到錢書羽身側，隻等老太太打人時他好攬攔上一攔。
老太太的巴掌已經揮起，錢書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總歸是他做錯了事在先，做錯事就要受到責罰，這沒什麽說不過去的。
錢書羽等待著巴掌的落下，隱隱的，一側臉頰似乎已經開始作痛。
他等啊等。
預期之中的巴掌未曾落下，他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老太太一把將錢書羽摟住，看著他明明害怕卻故作鎮定的樣子，更覺心疼。
老太太難道就不心疼孫子嗎？
打錢老大幾個，是因為他們作死，他們要拉著錢家萬劫不複。
而錢書羽幾人卻是實打實在為錢家考量。
老太太可以預料，就算沒有她，錢書羽和錢書修都加入了嶽家，便是錢蘭兒要對錢家下手，他們倆也會保住。
保住錢家命脈的事，老太太不想責罰。看到錢書羽臉上這份不安，她更先好好將他疼愛。
“羽哥兒，奶知道你聰慧，有理想、有抱負。可世事險惡，奶不可能永遠跟在你身邊，以後做事一定要三思而行。可若是做了事，自己承擔不了，也一定要回家來說。錢家再怎麽著，也能為你兜底。”
責罰的話，老太太不想多說。她知道錢書羽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自幼被王氏當作臉麵，他一直活得很小心。
老太太要讓錢書羽明白，就算他做錯了事，錢家也會成為他的後盾，她這個老太太也成為他出氣。
本已做好挨打準備的錢書羽，冷不丁受到老太太的耐心安慰，鼻尖頓時一酸。
“奶，我，我錯了。”
大顆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這回，他真心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也真心明白了老太太的用心。
錢書羽哭得不能自己，這是他自被王氏打過之後，第一次哭的這般徹底。
老太太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眼底滿是慈愛。
看著這樣一副畫麵，錢書修隱隱有些羨慕。
他知道，自己錯過了兒時與老太太親近的機會。在曲家，他也得曲家人看重，可他們對他的好完全因為他的學習能力。
當他沒有考中秀才時，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冷嘲熱諷。當他考中了秀才，曲家人又變得如沐春風。
一家人的感情，不應該以能力大小去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