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三年
老太太坐在簷下，看著湛藍的天空，默默發呆。
她回來有些日子了，可依舊時常恍惚。時不時想，不知道她中毒之後，小小年紀的趙伯琮事如何處理的？
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
就算他不受寵，好歹也是皇上自己認下的兒子，居然有人敢對他下毒，已經不是惡毒能夠蓋概括。
“哎！”
老太太歎了口氣，看到錢書白從屋裏出來，趕緊收斂起情緒。
這些日子，因她時不時想到趙伯琮，情緒一直低沉。
錢家人不明所以，還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受傷而心傷，整個家裏都在為她操心。
她可不能讓大家為她操心了，老太太努力揚起笑臉，衝錢書白打了個招呼。
錢書白也笑了笑，他一慣不喜笑，平日裏在書院時，他是最嚴肅的學長。在先生麵前，他也是最嚴肅的學生。
去了趟臨安回來，他反倒會笑了。
“奶，丁先生說您的身體無礙，隻是不能勞累，再喝幾服藥，養上一陣兒便可痊愈。”
老太太是在回春堂受的傷，無論她怎麽說，丁一都認定，她是為了救他而受傷。
老太太昏迷之後，丁一沒少跟著忙活。
得知老太太蘇醒，他更是將大把的補品和不要錢似的猛往錢家送。
更是不管老太太同不同意，都要認她當妹子。
老太太也說不過丁一，隻能由著他去了。
老太太剛要說點什麽，冷不丁發現了錢書白眼中的擔憂，頓時清醒了大半。
她真是魔障了，總想著小時候的趙伯琮過得好不好作甚？
現在的趙伯琮早已是晉安郡王，吃沒吃飯自有人照顧他，哪裏用得著他來操心？
如今，他又立下大功，深得皇上信賴。作為知曉前事的老太太，她更知道趙伯琮早晚都會成為皇上。
她是吃飽了閑的，還為他擔心。
老太太不再多想，專心應對錢家的事。
“嗯。白哥兒，家裏的事別操心了。這回又要等上三年，也不知是福是禍？”
錢書白雖然出了大牢，可科舉舞弊案畢竟牽連甚廣，不可能皇上知道他有真材實料，便將他特赦出去。
根據大臣們商議的結果，本次舞弊案未曾參與者的確可以無辜釋放，可隨著釋放，他們身上的功名也隨之剝奪，隻等三年後鄉試再看。
錢看山得知這一結果後，還可惜了許久。可惜的同時也很慶幸。
慶幸老太太顧念著錢氏一族的榮辱，並未設宴慶祝。
老太太哪裏是顧念榮辱，分明是有先見之明。
別看老太太有先見之明，她其實也擔心得很。
書中的錢書白從來沒有中過小三元的祥瑞，也不是解元。
這次，他有了這般高的**，老太太擔心萬一下一次，他不是解元，這可怎麽辦？
一句“不知是福是禍”，讓錢書白一頓。他素來聰慧，也能夠聽出老太太的弦外之音。
若是老太太沒有思量，便不會說這句“不知是福是禍”了。
“奶，禍兮福所倚。有了這三年，我又可以好好打基礎，最差也能中個舉人吧？”
隻是舉人，不是解元。
錢書白並沒有執著於解元的名頭，隻要是舉人，他來者不拒。
聽到他這般通透的話語，老太太欣慰不已。
難怪，書中的錢書白能夠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他的豁達與從容正是成功不可或缺的因素。
“你能想開就最好。白哥兒，世間的事兒盡力就好，無須苛求。福氣還有一層表述是運氣，科舉一途實力是一方麵，運氣也會起到關鍵性的作用。三年之後，時局會有怎樣的變化誰都不知，隻要你盡力，別人也挑不出什麽錯。”
老太太越看錢書白越覺得此子前途無量，不是急於對書中劇情的認知，而是實打實相信錢書白的能力。
這樣一個人，生在錢家，的確是委屈了他。
“奶，你放心吧，我不會去想那些。現在，我就想把基礎打好，剩下的事順其自然。”
錢書白的話擲地有聲，他是真心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交給時間。
“乖。”
老太太總算從錢書白身上體會到了少年的激情。
其實，一直以來錢書白給她的感覺都很違和。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表現得老氣橫秋。
嗯……這一點，趙伯琮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錢書白好歹十六歲了，趙伯琮才多大？
六歲而已。
老太太搖搖頭，趕緊把這份思緒甩開。
從趙伯琮的兒時回來之後，她都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了。
就算她夢見了趙伯琮的兒時，那也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一個夢，哪有什麽真實？
虧得她這些日子惦記這個，惦記那個，就怕小趙伯琮不受待見。
老太太現在想明白了，那就是個夢！
是夢，是假的！
老太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曾言語。錢書白還未離開，他躊躇片刻，本想提及錢蘭兒，後來想想錢蘭兒的所作所為不適合在此刻提及，又換了人選。
“宣哥兒臨走前，我去送他了。”
錢書宣隨著齊大人去了邊境，原本早些天就該走了，後來齊大人臨時有事，有耽擱了一陣兒。
那會兒，錢書白正好剛剛出獄，得知錢書宣要去參加，特意送了一程。
老太太對這個特立獨行的孫子還挺喜歡，錢書宣以前是鬧騰了點，不過，在他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之後能夠堅定不移地執行，這一點，很不容易。
“宣哥兒是個好的，願他到軍中能有所成長。”
書中的錢書宣一事無成，沒有了張元勝那個傻白甜，張元書不喜他多年，他的命運可以預料的悲慘。
老太太尤其希望錢書宣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成就。
“嗯，他說會保護好自己，也想著有所成就。”
錢書白對這個弟弟沒什麽厭惡，總歸都是些小孩心性，當不得真。
再者，錢書宣選擇了一條充滿荊棘的道理。他的年少無知似乎也走到了盡頭。
錢書白願意肩負起一個哥哥的責任，不去與弟弟計較那些陳年舊事。
再加上有老太太在旁提點，這輩子的錢書白對錢家人多了許多耐心。
聽到他這番話，老太太亦是欣慰不已。
“你們都能找準自己的路，咱們錢家也會越來越好。”
她終於將錢書白拉回了錢家，時至今日，他終於把自己當成了錢家的一份子，對錢家人更充滿了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