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責任
宋清詞也是十裏八鄉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雋秀之才，裏正早就想為他做媒了。沒想到，這次回來後宋清詞居然親自登門，為的竟是迎娶錢家喜兒。
這樣的喜事，裏正自不會錯過。
在他看來，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長相學識，宋清詞與錢喜兒都屬絕配。
錢家到底出了兩代秀才公，對後輩的教養也十分盡心。在鄉間，連男娃都少有讀書的機會，而在錢家，即便是女孩兒也有讀書的機會。
她們不用去學堂，僅是兄弟、父輩的教導便可以讓她們脫穎而出。
裏正聽聞錢喜兒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這事別說是在小小的上崖村，便是在錢塘縣，在臨安城也絕對能拿得出手。
裏正口中的宋清詞與錢喜兒成了天作之合，成了金玉良緣。連宋清詞都被他誇得臉熱。
老太太聽了不覺好笑，想說裏正什麽時候還做起了媒人的事？
他的業務水平如此熟練，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保媒了。
任憑裏正說得天花亂墜，老太太依舊保持本心。
“這件事，我得問問喜姐兒。”
老太太不可能任由別人去說，不顧錢喜兒的意願遵循什麽父母之命。
她老人家早就對家中小輩說過，婚姻大事，自己喜歡才是第一位。
“實不相瞞，家中小輩的婚事由自己做主。這門親事能不能成，還得看喜姐兒的想法。”
老太太也不避諱，直言錢家的規矩。
她記得宋清詞曾和錢喜兒相看過，不過那會兒錢喜兒沒有看上宋清詞。
賀望春的事情發生之後，宋清詞居然有了前來求娶的舉動，這是老太太，是錢家人萬萬沒有想到的。
宋清詞對錢喜兒有心，錢喜兒對他也未必無意，不過事情到底如何，老太太得先去問問錢喜兒的想法。
“這……”裏正驚到了，畢竟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驟然聽聞錢家的規矩居然是讓孩子們自己做主，他怎能不吃驚？
不過，錢家給他的驚訝已經有很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裏正隻在最初稍稍驚訝過後就恢複了正常，倒是宋清詞聽到這件事後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老太太見他的表情盡收眼底，轉過身出了門。
“奶，等一等。”
宋清詞追了上去，他想請老太太借一步說話。
老太太遵循他的心意，把他帶進了屋裏。這裏隻有老太太和宋清詞兩個人，剛剛進門，宋清詞就給老太太跪下了。
“奶，我做了錯事，特來請罪。”
宋清詞滿臉誠懇，一向瀟灑的讀書人猛地一跪，還是很有力度的。
老太太沒有被嚇到，她一派泰然地看著宋清詞下跪，又特意選了往裏麵走了幾步，離宋清詞遠一些。
“你救了喜姐兒，我們應該感謝你才是，何來請罪一說？”
老太太並不認同宋清詞的下跪，可她也沒說要扶宋清詞起來的意思。
宋清詞有些緊張，說來也怪，考試時他不緊張，麵對師長時他不緊張，可麵對老太太，他居然開始緊張。
拜老太太所賜，宋清詞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逃跑的衝動。
縱觀宋清詞的生平，他一直淡漠寡情。家中的小兒子，無需為了生計犯愁。又很會念書，年紀輕輕便已是人人羨慕的秀才公。
從小到大，最讓宋清詞犯愁的大概就是爹娘對他的照料太過火。也是從小體弱的緣故，家中人人都照顧他。
為了怕他身子不爽，從未讓他下地幹過活。知他喜潔，殺豬的火也從不讓他沾手。在宋家雙親的養育下，宋清詞還沒被養廢也可謂奇跡。
活了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直到遇到了錢喜兒，他發現自己有了控製不住的心情。
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這種感情叫做喜歡，會讀書的秀才公對自己的感情問題也很遲疑。
他隻知道自己會莫名其妙和錢書白結交，又莫名其妙打著尋找錢書白的幌子隻為目光多停留在她身上幾次。
當越來越多的疑惑加深，宋清詞聰明的腦袋瓜終於開了竅。
他想娶錢喜兒，他想一輩子將她珍藏。
他特意請來了裏正，原本以為老太太這關很容易過，畢竟，老太太對他的喜愛不是假的。
可誰知，這第一麵就出現了問題。
宋清詞努力保持鎮定，他告訴老太太：
“當時事出緊急，我，我看到了喜姐兒裸/露在外的肩膀，此事應當由我負責。”
女子貞潔重要，宋清詞便是打著壞了錢喜兒貞潔的幌子，來賠罪。
這樣的賠罪，老太太可擔不起。
“事急從權，這件事喜姐兒已經說過了，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會讓你擔責？”
老太太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似的，趕忙將宋清詞扶起：
“快快起來，不必自責。”
老太太明明說的事不必自責，宋清詞卻感覺一陣無力。
這等別人家巴不得纏著的事，老太太怎麽這般輕易就揭過了？
宋清詞對自己的身份也有認知，縣城書院統共就出了那麽幾個秀才公，說句自誇的話，尤其是他這種的青年才俊，早不知道被多少媒人盯著。
可偏偏錢家……
又偏偏是這樣的錢家，才更得他看重。
宋清詞不肯起身，他怕自己一旦起了身，連這點與錢喜兒糾纏的機會都沒有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此事的確是我做錯了，我願意承擔責任。”
宋清詞鐵了心要為錢喜兒負責，他不肯起身，老太太也拿他沒轍。
老太太索性不再將他攙扶，問他：
“你想怎麽承擔責任？”
不等宋清詞回答，她老人家就似能看透他心思似的，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迎娶喜姐兒過門，讓她做你的宋夫人？”
宋清詞語塞，他原本是這樣想的，可在老太太的目光之下，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些天真。
宋清詞慶幸自己沒有把這話先說出來，他咽了口唾液，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緊張。複而告訴老太太：
“既是承擔責任，當然以喜姐兒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