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錢書修
錢老三的確不懂如何教孩子,但他知道錢書白是怎麽考上秀才的。
錢書羽要走與錢書白一樣的路,他暗暗有些期待。
“娘,羽哥兒是不是也能考中秀才?”
誰說錢老三老實不知變通?
這不,人家都想到家中出第二個秀才的事了。
老太太早就知道錢家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個傻的,錢老三老實歸老實,那是因為他心中的執念,一旦這個執念打破,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錢老大。
老太太沒否認也沒肯定,隻說了一句話。
“想想錢書修。”
錢書修是錢老大的兒子,當年錢書白能夠早些啟蒙是因為錢老大想讓錢書修早點啟蒙,錢書白與錢書修一樣的年紀,錢老漢不想厚此薄彼,才咬牙把錢書白和錢書修都送進了學堂。
無心插柳柳成蔭,錢書白高中了秀才,又是案首,成為舉人隻在朝日。
而錢書修呢?
如今還在書院裏念書,爭取明年下場。
錢老三頓時噤聲,錢書修還有一個秀才爹呢,都沒考上秀才。他在胡思亂想個什麽勁兒?
錢老三深切懷疑錢書白能夠靠上秀才,運氣占了大部分。他們三房的運氣就這些,給了錢書白,能給錢書羽的就少了。
錢老三感到沮喪,但很快就好了,好歹錢書白是個秀才,錢書羽有個秀才哥哥,怎樣都比別人要幸運得多。
錢老三還在暢想:
“修哥兒也在書院念書,由他照應著羽哥兒,我放心。”
錢書修也是錢家的孩子,在錢老三心中,錢家人互相照樣是應該的。
老太太瞥了眼錢老三安心模樣,到底沒有給他添堵。
就憑老太太從未見過錢書修這一事來說,錢書修能在書院好好對待錢書羽?
老太太覺得懸。
錢明珠成親,錢老大給的理由是說,錢書修得了風寒,怕過了病氣才沒有來。
葉裏紅成親,連曲氏都不能出現,就更別提錢書修了。
錢書修與錢書白同時啟蒙,一個成了高高在上的秀才公,一個占盡了天時地利的便宜,卻處處不如人。
如果老太太是錢書修,老太太不去欺負錢書羽就是好的,才不會那麽大度去照料錢書羽。
你要說錢書羽和錢書白是兩個人?
都知道父債子償的道理,兄債自然弟來償。
老太太隻希望錢書修的性子和善一些,別幫著外人欺負自家人。
被老太太記掛的錢書羽和錢書修在書院裏相遇了。
“修哥兒。”
錢書羽小小一隻,雖是九歲的年紀,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身高如五六歲的孩童一般。他並非書院裏年齡最小的學生,卻因為個頭的差距讓他成為最矮的學生。
此時他張開雙臂擋在一位翩翩少年麵前,無形中透著卑微。
“嗯。”
少年身材頎長,姣好的麵容襯得他風姿卓卓。微微一凜,已是氣質逼人。
他便是錢老大的兒子,錢書修。
單從容貌上看,錢書修比錢書白略勝一籌。他的一身氣度恍若高門大院裏的公子,讓人不敢親近。
“修哥兒,你為何躲著我?”錢書羽仰起頭,一臉的悲憤。
他來到書院已經有些時日了,偏偏一次都沒有和錢書修說上話。有好幾次他明明見到錢書修了,然而下一刻錢書修就沒了蹤跡。
他好不容易跟蹤錢書修至此,這回倒要看看錢書修還怎麽躲!
“我沒有躲。”錢書修眉頭輕皺,了解的他便應知道這是他不耐煩的表現。
錢書羽不了解他,自然也不知道錢書修小動作的含義。不過就算了解,他也要這樣做。這是他好不容易尋來的機會!
“那你看到我都沒打招呼。”
錢書羽聲聲追問,他年紀雖小,懂的看不少。
有好幾次錢書修都看到了他了,他們是兄弟,兄弟間怎麽可以視而不見?
錢書修冷凝相對,眼中的不耐神情越發明顯。
“沒空。”
這是他的回答。
沒空和錢書羽打聲招呼,沒空送錢書白遠行,沒空參加錢明珠的親事,沒空到上崖村看望老太太。
沒空兩個字,似乎囊括了所有的借口。
錢書羽也無意與錢書修爭辯這些,他垂著頭,略有幾分不好意思。
“先生講的文章我沒大聽明白,你能給我再講講嗎?”
以前在上崖村的時候,錢書羽在小朋友們中間是個出色的小先生,有些連大人都不明所以的字,他都知道。
為此,錢書羽還得意了一陣兒。不過他為人低調,這份得意一直被他裝在心中,誰也不曾發覺。
離開了上崖村,來到書院,他才發現自己能看懂那些字實在不算什麽。
從論語、孟子到大學、中庸,他能看懂那上麵寫的字,卻看不懂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可對於同窗們而言,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就算有些地方不懂,先生講過便也懂了。
但錢書羽不懂,他來到書院這些天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先生講課他聽不懂。他,他……
他想回上崖村。
在回去之前,他想盡最後一份努力。
找錢書修講課。
錢書修的目光微微瞪圓,似是沒料到錢書羽居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不能。”
他一口拒絕。
瞧了眼還想說什麽的錢書羽,直截了當嗬斥:
“我還有事,別擋路。”
好狗才不擋路。
錢書羽默默讓到一旁,默默看著錢書修離開的背影發呆。
“修哥兒,這人誰呀,怎麽讓你給他講文章?”
同行的學子回頭望了眼錢書羽,對他有些好奇。
畢竟,錢書修是書院裏出了名的“冰山”,誰這麽大膽居然要冰山為他講課?
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其中有什麽倚仗?
錢書羽也聽到了這句話,他的眸光亮了亮,有些期待。
離開了錢家,離開了上崖村,其實錢書羽並不適應書院的生活。除了這些看不懂的文章外,無人交際也是他的一大難事。
他一直想著錢書修,並非是真的想要他講課,他隻是……隻是不想孤獨。
錢書羽張大耳朵,心中充滿期待。
隻聽錢書修嗤笑道:
“臉皮厚的人。”
他不曾認可錢書羽的身份,更不曾幫助錢書羽說話。一句“臉皮厚”道盡了他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