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匹夫無罪
看到跑堂淡定模樣，錢老二忽然意識到是他莽撞了。
據傳回春堂的掌櫃曾是宮中禦醫，自然不會輕易見客。
他這事也不是非要見掌櫃的不可。
“那我找主事的，有筆生意想要和貴店談一談。”
錢老二自認十分客氣，對麵的跑堂卻對他尤為防備。
“什麽生意？”
跑堂見錢老二不肯回答，也語氣不耐：
“掌櫃的不輕易見客，先生不說明來意，很難見到掌櫃的。”
跑堂這回又不說掌櫃的不在店裏了，一切還得看錢老二怎麽說了。
錢老二動了動嘴皮，實在沒法在這裏把事情講明，更何況，對方還隻是一個跑堂，他怕隔牆有耳。
錢老二沒有多說，出了門等在外麵，他就不信掌櫃的能永遠待在店裏，隻要掌櫃的露了麵，他就有機會。
錢老二原本想在這裏等上一天，還沒等到一盞茶的時間，剛才那個跑堂的急匆匆出了門，見到等在外麵的錢老二，滿眼驚喜。
“您是錢老二？”
他一改先前冷漠，熱情的像是換了個人。
錢老二點點頭，“我是。”
他感到奇怪，明明之前這人都不願搭理他，怎麽這會兒忽然對他這般客氣，還知道他的名字？
跑堂的不但客氣，而且十分禮貌。
“掌櫃在裏麵等您，請跟我來。”
他在前麵帶路，對錢老二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錢老二迷迷糊糊跟在後頭，越想越不對勁兒，忍不住問：
“敢問這位先生，您怎麽知道我是錢老二？”
他並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更何況他也身份也不值得介紹，還被跑堂的這般看重。
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門外，跑堂的敲敲門，得到裏麵的回應，便對錢老二解釋：
“掌櫃的就在裏麵，您進去問吧。”
有些話，比起問他這個跑堂的，自然還是問掌櫃的更為直接。
一個跑堂的知道什麽，還不是掌櫃的怎麽說，他便怎麽做？
錢老二進了屋，屋內隻有一位麵容慈祥的老者。老者看上去有些年紀，那一身的從容姿態一看便是不俗。
錢老二不禁拘謹了許多，把性子收斂起來。
“你就是錢老二？”
老者對錢老二倒很和藹，還衝他笑了笑。
明明是笑容，錢老二卻感到了壓力。
“是我。”
錢老二想問，現在走還來得及嗎？他生平也不是沒有見過大人物，可哪一個也比不上眼前的老者這般霸氣側漏，像是經曆過風吹雨打的老槐樹，看似溫和，實則強韌。
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在老者麵前沒了用武之地。錢老二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眼前的人絕不是他能糊弄的。
“找我什麽事兒？”
老者見錢老二拘謹，還友好地給他倒了杯茶，喚他過去。
錢老二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問：
“您是這兒的掌櫃的？”
回春堂的掌櫃他以前見過，並不長這樣啊！
可誰敢這裏濫竽充數？
難不成，他以前見到的那個人不是回春堂的掌櫃，眼前這個才是？
錢老二糊塗了，一向精明的他難道露出幾分憨氣。
老者喝了口茶，透過茶碗的空隙看向錢老二。
“你都不認識我，還來找我？”
這話說的明明不帶怒氣，錢老二莫名覺得膽顫，忙求饒：
“掌櫃的還請恕罪，實乃之前樓下跑堂對我不屑一顧，怎地轉瞬之間就變了態度？”
他錢老二也沒有那麽出名，隻用一個名字就可能所向披靡，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錢老二不敢輕信任何人。
老者將茶碗放下，認認真真回複錢老二：
“受人所托罷了。之前下麵的人不知道你是錢老二，多有怠慢。我是回春堂的大掌櫃，沒人敢在這裏弄虛作假。”
老者氣勢大開，麵容還是慈祥，卻讓人再也不敢質疑。
“大，大掌櫃……”錢老二都快給老者跪了。回春堂的大掌櫃，掌管著大宋所有店麵，難怪氣勢這般驚人。
錢老二不敢造次，把身子都收了又收，生怕老者嫌自己太占地方。
他不死心的又問：
“不知是何人所托？”
錢家可沒有所謂的故人，對方幫了他這麽大一個忙，又能夠請得動回春堂的大掌櫃，錢老二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這人是誰。
老者見他淨問些有的沒的，原本慈愛的目光也變得陰沉。
“說了你也不知道。有事便說，無事便走吧。”
這是直接下達了逐客令，可把錢老二嚇壞了。
“有，有事。”
錢老二不敢再等，忙把來意說了出來。
“我這有一方子，您先看看。”
錢老二到底是精明的，他沒直接說這方子的來處和用途，也是存了考驗老者的心思。
既是回春堂的大掌櫃，應該也有些醫術經驗吧？
錢老二還在自顧自思量著，準備把自己想好的措辭說出來，老者已麵色陰沉。
“是宮中的方子。”
他一口斷定，容不得錢老二反駁。
錢老二被嚇到了，準備好的話全都憋了回去。
“您，您看出來了……”
不是說這方子難得，沒人能看穿嗎？
錢老二忽然想到，當初的老大夫就能夠看穿這藥方的來曆，而作為回春堂的大掌櫃，他的見識遠比一個鄉野大夫更為充沛。他會一眼看清方子的來曆也有情可原。
老者的反應雖在錢老二的預料之中，但老者接下來所說的話卻是錢老二壓根不知道的。
“你可知，宮中方子不外露，一旦泄露，輕則重罰，重則家破人亡。你是拿這方子來送命的？”
老者的口吻清淡，像是在說一件小事。可於錢老二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不，不，怎麽會家破人亡……我，這就是一個方子，我想換些錢財而已，我可從來沒有幹過謀財害命的事啊。”
錢老二有些慌，他倒是聽說過一些皇宮秘聞不可傳閱，卻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他沒有拿方子幹壞事，就算是秦氏，也隻是用在了自己身上。怎麽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要你有這個方子，無論你做了好事還是壞事，總難逃一劫。”
老者歎了口氣，將方子放到一旁，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語氣平添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