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王家事
老太太的理由都是現成的，“珠兒有東西忘了拿，我給她送去。”
老太太話音剛落，秦氏就搭上了腔。
“娘，是什麽東西，我送吧。”
平日沒見秦氏這麽好心腸，她那花花腸子，老太太一猜一個準。
老太太也不說話，隻眼睛盯著秦氏瞧，把秦氏盯著不敢亂看。
“這大老遠的，我怕您累著。”
她喃喃解釋，就怕老太太盯上她。
老太太連錢老大都敢打，難道還不敢打她嗎？
秦氏徹底怵了老太太，連聲音都比平日弱了幾分。
錢老二不忍媳婦兒受委屈，拚命給錢老四打眼色，這個時候他不好開口，但錢老四沒做錯事，他可以開口。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錢老四沒有視而不見。
“看山叔把村裏的牛車趕走了，三十裏地全靠步行，您能行嗎？”
他說的也是事實，從上崖村到城裏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來回六十裏地，他怕老太太的身體吃不消。
老太太還真不知道要這麽遠，可眼下讓誰把野山參送給女主她都不放心。
“不行也得行，女兒家的貼己物，你們漢子別插手。”
老太太以“貼己物”為依托，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她不但帶上了錢老四，還要帶上小秦氏。
而知道實情的錢老三夫婦連句話都不敢說，生怕再讓老太太心氣不順。
老太太盯著這幾個各懷心思的人，醜話先說在前頭：
“你們幾個在家看好了老大，人要是跑了……你給他還錢。”
她盯住錢老二，甭管別人怎麽著，錢老二這筆賬賴不掉。
“憑什麽！”錢老二可不幹虧本買賣。
錢老大欠的債憑什麽他來還！
在觸碰到老太太意有所指的目光後，錢老二頓時萎靡了下來。
“我……我知道了，娘。”
他還有一筆賬沒和老太太算清，不是老太太不用他還，而是用他將功抵過。
一旦沒了功勞，他的過錯就要重新來算。
錢老二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更是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老太太帶著錢老四夫婦準備趕往縣城，還沒出村，就碰見了一輛驢車。
趕車的人見到老太太趕忙跳下了車，眼圈紅紅的，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老太太麵前。
“錢大娘，白哥兒的娘在家嗎？”說話的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粗布衣裳，卻不顯臃腫。臉蛋兒圓圓的，看起來與王氏有幾分相似。
錢老四認出了他，忙問：
“王大哥，出什麽事了？”
一句王大哥，道出了男人的身份。他是王氏的大哥，王明理。王氏是家中小女兒，一直頗受寵愛，王明理來給王氏送過親，錢老四自然認得他。
老太太也衝他看了過去，王氏的大哥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呀。
果不其然，王明理紅著眼圈說：
“我爹快不行了，想在臨走前看看孩子們。”
王老漢的身體其實早在多年前就每況愈下，去年眼瞅著有了好轉，今年說不行就不行。王明理也是想著讓王氏見老爺子最後一麵才來了上崖村。
“不行了！”錢老四嚇了一跳，“怎麽會不行了？”
王氏很少提及娘家的情況，這事一點先兆也沒有，不怪錢老四吃驚。
“說來話長。白哥兒的娘……”
王明理不想多談，家中的老爺子也等不及他多談。
“在呢，在家。”小秦氏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忙不迭招呼著王明理往家裏趕。她回頭小心看了眼老太太，畢竟，他們原本打算去城裏。
老太太倒是心有所感，卻沒想到王老漢的病如此迅猛。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那個時間節點，如今少了女主的存在，王老漢還怎麽藥到病除？
“娘？”
接觸到小秦氏詢問的目光，老太太歎了口氣。
“回去吧。”
無論情況怎麽樣，她最好是跟著王氏回娘家一趟。
人都到了跟前，她也沒有視而不見的道理。
當王氏得知家中老父即將去世，整個人差點昏厥，幸好錢老三眼疾手快將她攙扶。
“真娘，爹在家裏等著你呢。”王明理也不忍心催促，可現在時間不等人。
真，是王氏的閨名。嫁到錢家，也就錢老三偶爾會這樣叫她。
聽到王老漢還在等她，王氏也顧不得暈厥，爬起來就要回家。
“回，我這就回家。”
她恨不得馬上飛到王老漢身邊，冷不丁看到了一旁的老太太，畏縮了一下。
“娘，我……”
她這表現，像是怕極了老太太。
老太太又沒虐待她，這怕來得著實突兀。
這個時候又沒法和她計較，老太太心中掛念著王老漢，歎了口氣。
“罷了，我和你們一起去。”
她總得看看王老漢的身體到了哪一步，能不能等得及女主回來。
對於這個書上壽終正寢的老人，老太太總不忍讓他得不到應有的救治。
王氏頓時感激涕零，就連錢老三也尤為珍重。
“老二、老四，好好看家。”
老太太的話意有所指，錢老二和錢老四也不敢忽視。
“哎，娘。家裏交給我們，您就放心吧。”
錢老二連聲保證，他知道老太太這是不放心錢老大呢。
有他和老四看著，錢老大就算插上翅膀也跑不掉。
王氏想了想曲，又帶上錢書羽。
錢書白馬上就要考試，耽誤不得。錢蘭兒又剛去了城裏，也趕不回來。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錢書羽還在身邊。王老漢的心願是最後看一眼孩子們，王氏自然要把錢書羽帶上。
驢車上，錢書羽窩在老太太懷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王氏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錢老三不住在旁安慰：
“爹會沒事的。”
錢老三登王家門的機會不多，最近一次還是三年前，王明理的兒子娶妻時。他對王老漢的印象還停留在上山耕地時，乍聽老爺子將要仙逝，打心眼裏不信。
可這話又是王明理親自傳達，他也不好反駁，隻能盡量安慰著王氏，期盼這件事是哪裏出了岔子。
錢書羽就算剛開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經過王氏和錢老三的對話也明白了個大概。他畏縮，蜷縮在老太太懷中輕聲問：
“奶，外公真的要去了嗎？”
小孩子的眼睛純粹無辜，那份擔憂同樣潔淨無瑕。
對上這樣一副目光，老太太感觸良多。
“會沒事的。”
她輕輕拍了拍錢書羽的小身板，本是一句尋常的話，聽在錢書羽耳中卻是莫大的安慰。
他安心待在老太太懷中，不吵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