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妖孽
老太太這一嗓子可了不得，整個上崖村都被她喊醒了。
雞鳴犬吠，小兒啼哭連聲一片，門外的敲門聲不絕於耳。
“娘，出什麽事了？”
錢老三敲不開門，一個踢腿把門板踢飛，直接衝了進來。
“娘……”
當他看到老太太一屋子的黃符，和屋裏莫名出現的老道時，整個人都炸了。
“你是誰，幹嘛在我娘屋子裏！”
錢老三一個箭步衝到老道士麵前，凶神惡煞的樣子和土匪沒有區別，把老道士嚇得直接跌坐在地，連連求饒：
“壯士，我，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捉拿妖孽的。”
錢老三身高體壯，他不發怒的時候還好，一旦發起怒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現在是他最為看重的老太太受了傷害，錢老三再無怯懦模樣，他像一頭發狂的牛，見誰咬誰。
錢老大也急切怒喊：
“老三，那不是娘，是妖孽。”
他一口咬定老太太的身子裏藏著一個妖孽，隻要把老太太體中的妖孽去除，她就能變回正常的人。
老道士是他請來降妖除魔的，錢老三不要擋路！
這個時代，還是非常崇敬鬼神之說的。加上錢老大言之鑿鑿，又一慣頗具威信，錢老三竟沒有對他出手。
老太太生怕錢老三被他說服，扯著嗓子怒斥：
“錢大江，你還是不是人！為了不還那一百兩銀子，什麽謠都能被你造出來。”
她給錢老大的行為按上了一個合適的理由，為了不還一百兩銀子，連親娘都要殺。更編造出妖孽的幌子，要哄騙一家人。
錢老大是有前科的，在老太太的怒斥下，錢老三也不再聽信他的讒言。
“老三，去請族長。我倒要問問看，錢大江一肚子書是不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當了秀才就能顛倒黑白，謀殺親娘！”
老太太絕不能讓錢老大把家裏人給蠱惑了，她非要給他按上個謀殺親娘的帽子，讓他百口莫辯。
錢老三害怕他走之後，老太太再受磋磨，讓錢書羽和錢書宣去請族長來主持公道。
錢老二和秦氏也都出來，見到老太太好端端站在眼前，頓時明白錢老大的計劃失敗了。
“娘……”秦氏叫了一聲，還不待安慰，老太太已經貼了過來，抓住她的手不放。
“媳婦兒呀，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們了。”
在這個危機下，老太太覺得還是秦氏更有安全感。就秦氏那罵人的潑婦勁，錢老大可不是她的對手。
“錢大江想害死我，他想讓我死啊！”
此時，錢家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深更半夜的怒吼震醒了他們，又聽說是錢老大謀殺親娘，許多人都聚集了過來。
錢老太一家在村裏一向最受關注，不但因為出了個錢秀才，還因為老太太是族長和裏正都看重的人。
前腳剛說老太太英勇有福，怎麽後腳錢老大就幹出這種事？
老太太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扯著嗓子高喊起來，讓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都不需要老太太做什麽，眾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錢老大。
錢老大一見事情要遭，咬定老太太是妖孽不鬆口。
周圍還是有人信的，就說老太太自昏倒後幹的這幾件事，件件都不容易，哪像是以前的錢老大能幹出來的？
可畢竟活生生的人就站在眼前，在老太太聲淚俱下的控訴下，更多人願意相信老太太的說辭。
錢老二覺得錢老大不見得會這麽倒台，他畢竟還是個秀才，族長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謀殺親娘的罪名坐實，這裏麵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他一慣會見風使舵，分析完錢老大還能繼續蹦躂，他又開始替錢老大求情：
“娘，您別著急，這裏麵興許有什麽誤會。”
分明是謀殺，被他用一個“誤會”解釋。他同意，老太太可不答應。
“老二啊，你大哥要殺娘，你可不能替你大哥說話啊。”
老太太被嚇壞了，錢老大悄無聲息就能殺了她。這次是她運氣好，因提前醒來讓他們手忙腳亂。
可若是下次呢？
下下次呢？
錢老大起了殺她的心，無論是不是真的驅除妖孽，老太太肯定要受一番罪。這個罪，老太太不想受！
“我知道，我這身子骨反正也不行了，早死早超生，還能給你們減輕負擔。我就該隨著老頭子一起走啊，我不該活，不該活……”
老太太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聲聲控訴自己的無辜與恐懼，她嘴裏念念叨叨，每一句都戳在人心坎上。
錢老三先受不住了，“娘，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錢老三找來繩子，把把老道和他的徒弟都抓了起來，五花大綁等著送官。
敢傷他的娘，無論他們是誰找來的，都得承受他的怒火！
錢老二也緊隨其後表示：
“兒子孝敬您是應該的，子欲養而親不待，您活著才是我們最大的幸福。”
錢老二見老太太哭得中氣十足，可見雖然被嚇著了，身子骨還是好的。
有老太太在，錢老大今日的事就完不了。
替錢老大求情重要，可討好老太太更重要。
錢老二把這些事分析得明明白白，堅定地站在老太太一方。
老太太差點就被錢老二這義正言辭的話感動了，如果，她不知道錢老二的真實心思的話。
“老二，娘沒看錯你，你是個好的。”
老太太也適時表揚了一下錢老二，所有人都站在老太太一方，無人偏幫錢老大，任他有再多的道理也無計可施。
錢老三見老太太哭成了淚人，心疼壞了。他綁不了錢老大，也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我忍你很久了，你欺負我也就罷了，不能欺負娘！”
錢老三怒氣衝衝，他的怒火快要衝天，哪怕之前錢老大想要把錢蘭兒賣給唐家，他都沒發這麽大的脾氣。
在錢老三心中，親娘隻有一個，是他窮其一生都要孝敬的人。
錢老大的做法觸及了最深的逆鱗，他絕不容許錢老大得逞！
錢老大看著就差往他身上揮拳頭的錢老三，第一次發現錢老三也是個渾人。
他和他講不通道理，又打不過他。
帶來的人都被錢老三綁了，他現在有一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可這錯，絕對不能認。
錢老大一口咬定，他就是來除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