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老太太也沒等她回答，想到錢明珠此行的目的，終於有了當娘的囑咐：
“跟你大哥去城裏好好相看，真有合適的青年才俊也別挑花了眼。”
老太太盤算著，錢老大應該還沒那麽快找上老員外，他現在還是錢明珠的好哥哥。
這次去城裏，一定要瞪大眼睛，好好覓得良緣。
“我知道。”提到婚事，錢明珠終於有了女兒家的羞澀。
她兩頰泛紅，楚楚動人，可把老太太羨慕的不行。
真真芳年十八的姑娘家，每一個抬手投足的動作都賞心悅目。哪像她……
想想都難過。
錢明珠前腳剛出去，錢老大就進來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像錢老二似的，直接給跪在了老太太麵前。
“娘，兒子回來了。”
錢老大還是那副儒雅模樣，若不是見識過他的種種不堪，誰能想到上崖村最負盛名的錢秀才內裏的肮髒？
老太太撇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她到現在都不想承認，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
錢老二的壞，壞在自家。無論是要錢還是裝樣，他丟人也丟在自家。
錢老大就不同了，聯合外人欺負自家人。這樣的兒子，天理難容！
若不是老太太怕改變得太多引起懷疑，她真想給錢老大按上個“不孝”的罪名，讓族長把他逐出族外。
錢老大跪了一會兒，見老太太始終不言一發，自己灰溜溜又站了起來。
佝僂著身子，像是怕極了老太太。
“聽老二說，您替兒子把一百兩銀子還給族長了？”
老太太不知錢老大什麽時候回來的，就算是剛回來，錢老二也會把這件事提早告訴他。
畢竟牽扯到兄弟倆的關係，錢老二可不想讓錢老大聽信流言，再怨恨他多管閑事。
一切都是老太太的主張，他錢老二充其量就是個工具人。
哪裏需要，哪裏搬。
老太太這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一雙眼睛帶著審視，瞧錢老大低眉順眼的姿態，還以為是個多乖巧的兒子。
她之前把他打了一頓，這才幾天而已，看樣子也沒在他臉上留下什麽痕跡。
老太太哪裏知道，錢老大就是等著臉上的紅腫全消才敢出來見人。
為了一刻，他憋足了勁兒！
“還了。族長把你寫的借條留下了，你看什麽時候拿走？”
提到銀子，老太太就高興。
巴不得錢老大現在就把銀子還了。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族長留下借條是什麽意思，族長明白，老太太明白，錢老大也明白。
老太太這是找錢老大要賬呢！
“娘，不急。”
錢老大賠著笑，搓了搓手，展現出他一介秀才不該有的清貧。
“兒子手裏也不寬裕，聽說蘭姐兒的手藝好，明天兒子招待了幾個朋友來家裏吃飯，蘭姐兒下廚。”
錢老大為了省幾個飯錢，居然淪落到讓侄女下廚的地步。
老太太再找他要錢，反而顯得不近人情。
“請蘭姐兒做飯可是得出銀子的。”
老太太斜睨打量了他一陣，除了外表人模狗樣，錢老大沒有內涵，更沒有銀子。
這樣的錢老大，得虧錢老太把他當個寶。
“是，兒子比照酒樓的價格給蘭姐兒開了工錢。”
錢老大這會兒挺上道，老太太說什麽他都說好。
年過不惑的人，已經成了秀才公，在老太太麵前還略顯拘謹。上回的事，到底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錢老大能再度踏進錢家門，已經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蘭姐兒答應了？”
老太太原則上是看不上錢老大這種行徑的，差點把錢蘭兒給賣了，掉過頭又請人家幫忙。
但事關女主，老太太不敢替女主拒絕。
“都答應了。”
錢老大低眉順眼，像極了那些年不受老太太待見的錢老三。
錢家這個四個兒子，乍看哪個都不相像，可偶爾間的小神情，還是能看出彼此的影子。
老太太吃軟不吃硬，你要來硬的，老太太來者不拒，準打得你滿地找牙。
你若來軟的，老太太反倒也軟和下來了。
老太太瞧著錢老大這副順從樣，心中的一口惡氣總算順了出來。
“老二的情況，你都知道了？”
錢老二偷藏那麽多私房錢，老太太估摸著，錢老二能和錢老大說還錢的事，私房錢的事也能說。
提到這裏，錢老大頓時一肚子的話要講：
“老二糊塗呀，這些年不該偷藏私房錢。我早就和他說過，娘看不上他那點小錢，他非不聽，總有自己的小算盤。”
他堅定的與老太太站在統一陣線上，張口閉口都是錢老二的錯。卻絕口不提，他是錢老二的幫凶。
老太太還以為錢老大能和錢老二打起來，照這麽風平浪靜的形勢來看。
要麽，錢老二沒和錢老大說他出賣他的事。
要麽，就是錢老大和錢老二又攪和到了一起，成了一丘之貉。
無論是哪種，老太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別給老娘戴高帽，三百多兩銀子，娘還是能看上眼的。”
老太太聽不得那一口一個“看不上”，錢老大給了老太太多少銀子，還敢說她看不上？
“三百多……”錢老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從他的反應不能看出，他並不知道有這麽多銀子。
也是，當初隻錢老二夫婦和老太太，還有族長四個人，錢老二要隱瞞點什麽還是很容易的。
他哪裏想得到，老太太這麽輕易就把真實數字給說了。
錢老大頓時痛心疾首，對著老太太猛表衷心：
“娘，您放心吧，兒子會好好讀書。爭取考上舉人，做官讓您做老封君，不至於為了點銀子發愁。”
他熱淚盈眶，倒真像是真的。
老太太心想，錢老大有點脆弱啊。這才哪到哪呀，說哭就哭了。
她看錢老大幹脆別念書了，改行去唱戲得了。
這麽好的哭戲苗子，可不能糟蹋了。
表明上，老太太也跟著悲切。語重心長勸導：
“兒啊，娘瞅你這些年也沒少用功，可依然考不上舉人，可見你也沒做學問的天賦，不如回家種田。”
老太太說的可是實話，錢老大終其一生也沒能考上舉人，一輩子的老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