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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千古風流(十)

  三丈金身為人身,頂著一顆鋥亮光頭,寸草不生,頭頂點了九粒戒點香疤,整整齊齊,極有章法。過往的無數年之中,道童少年姚千修曾經跟隨過自己的師父道祖張道陵行走在東勝神洲的每一處角落,自然曾經見過。隻是在這一瞬之間,那些東西卻漸漸的開始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出現了短暫的模糊。


  讓得他一時之間,都無妨將這眼前的這個存在與記憶中存在的東西重合在一處,眉頭微微蹙起。


  但是他卻並沒有說出來,隻是睜著眼睛,看向那個緩緩從這片虛無空間之中漸漸消失的煙雲虛影。然後,他鬼使神差的,突然抬起手來,對著那個衝他微笑,看起來很是凶惡,實則脾氣極好的人輕輕揮了揮手,然後說了一句再見。


  三歲孩童並不知道,正是他今時今日的無心之舉,在遙遠的未來,為他帶來了多麽大的氣運,但是對於眼下的這孩童來說,隻是覺得有些有趣罷了。突然,孩童心有所感,忍不住抬起頭來,目光所及之處,便是那個盯著一顆油光鋥亮腦袋的人突然掉下淚來,目光有些怔忡,他忍不住踮起腳尖,想要為那個不認識的人擦掉眼淚。


  結果很是明顯,這孩童很顯然的忽略了自己的身高,無論他是踮起腳,還是高高的蹦跳起來,都根本夠不到,不過倒也是引起了那個人的注意,後者會心一笑,輕輕擦幹淨眼角流淌出來的淚水,對著那煙雲虛影所消失的方向輕輕雙手和什,念了一句說不清道不明的梵語,聽在耳中極為的晦澀。


  任是這三歲孩童如何支起耳朵,都是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卻一點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他咬著手指,目光之中如清水一般清澈,睫毛很長,搭在外麵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很是可愛,就那般定定的望著身旁的大人,遲疑了片刻之後,才奶聲奶氣的問道:“你念得是什麽,為什麽我都聽不懂啊,還有,你剛才是哭了嗎?”


  “我看見你流眼淚了,我隻有在傷心的時候,或者想要要一件東西的時候才會哭的,那個時候父皇母後不論是什麽東西,肯定都會給我的,你是不是也想要這樣?可是,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你哭也沒有什麽用啊,我身上什麽都沒有,沒辦法給你的,還有還有,剛才那個消失的人是誰啊,為什麽我剛剛出現在這裏的什麽,根本就看不見你們,可是就在剛剛,你們怎麽就是憑空出現了啊?”


  少年短衣小褲,穿著一雙小牛皮靴,兩隻手很是柔嫩,或許是才剛剛學會說話沒有太長的時間,吐字並不清楚,孩童急的滿頭大汗,揮動著兩隻手,在眼前不停的擺動,他一口氣說了很多的東西,雖然並不知道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天生的看過去便是覺得親近,因而當後者慢慢蹲下身抱起他的時候,他都沒有什麽抗拒,反而是雙手摟住對方的脖子,睜著圓圓的眼睛看向後者的頭頂,輕聲說道:“你跟我一點也不一樣哎,我有頭發,可是你沒有,是被別人給拔光了嗎?我可就是很喜歡去拔掉我父皇的胡子的,每一次他都很開心的抱著我在宮殿裏轉圈,轉的我都頭暈了也不停的。”


  三丈金身此刻身處在虛無之中,看著這片空間隨著盤古的煙消雲散而漸漸剝落,隱藏起深埋在內心深處的悲痛,看著懷中這個喋喋不休的孩子,輕聲說道:“我剛才念得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就是覺得故友離去,心中隻覺得難過萬分,意隨心動,便是自然而然的念出來了,剛才之所以會哭,並不是我想要去要什麽東西,因為你還小,可能並不太懂。”


  三丈金身的目光有些怔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輕聲說道:“我想要的東西,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任何人能夠給我,但或許將來的你可以,但是那一天還有些遙遠,但說不定,等你能夠聽懂我所念的究竟是什麽時,你便能夠給我了。”


  孩子有些似懂非懂,支起腦袋說道:“那你哭不是為了問別人要東西,那是為了什麽啊?母後常常跟我說,動不動就愛哭鼻子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三丈金身聽著懷中孩子故作小大人的模樣,嘴角扯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出來,不覺間,心情大好,輕聲說道:“等到你再大些的時候,便會知道,有些時候,並不是你想哭就能哭出來的,等到你像我這麽大的時候,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在哭出來,但隻有一種時刻,你會忍不住淚流滿麵,那就是當你知道你將要失去些什麽時候,卻又無能為力去改變,那個時候的你,或許才是最痛苦的,我之所以哭,並不是我想要得到,而是我將要失去。”


  他看著三歲孩童的眼睛,認真說道:“但是我希望這個道理,你能夠晚一些在明白,否則的話,你會很痛苦的,而至於你為什麽能夠看到我們,那時因為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這雙眼睛,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東西,在某些時候,他能夠改變冥冥之中,很多已經注定好的事情,而之所以我們會憑空出現,那是因為我們本來就一直站在這裏,而你,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我們了。”


  孩子哦了一聲,有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勾住這個大人的脖子,輕聲問道:“剛才那個消失的人是誰啊,他為什麽突然就走了?”


  “他啊。”三丈金身突然遲疑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些什麽,對於盤古此人,是非功過自有他人定論,而並非是他一家之言可以概述的了的,更何況,他生在混沌之胎,並非久居人間,對於人間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他雖然一切盡收眼底,但卻並非人間之人。隻是,此刻想著那盤古,萬千話語都難以形容,遲疑了許久的時間,終於緩緩開口說道,“他啊,這人曾經在這片天地戰鬥過,然後到他該離開的時間了,所以他就走了。”


  孩子對於這句話,像是聽懂了一般,輕聲說道:“那你剛才之所以哭,是不是因為將要失去的,就是這個人啊?”


  三丈金身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微笑說道:“你可真聰明。”


  其實他手指上所用的力量並不是很大,隻是輕微的一下,但是這孩童卻在一刹那如遭雷擊,仿佛一瞬間腦袋裏就被灌輸了無數的東西,隻覺得頭痛非常,驚呼了一聲,雙手連忙保住腦袋,很是痛苦。


  三丈金身對此仿佛熟視無睹,隻是抬起眼睛看向周圍的空間,輕聲說道:“這裏馬上就要坍塌了,未來的神州大陸,將再也沒有這片空間,他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絲痕跡,也將徹底的被抹掉了,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然大徹大悟,對於一切事情,花開花謝,生死榮枯,都早就已經看透了,可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一直心心念念所以為看透的,恰恰是自己最放不下的。”


  那懷中的孩子此時隻覺得腦中一片混沌,痛苦非常,雙手抱住腦袋,驚聲尖叫,聲音清脆而又嘹亮,痛哭流涕,看起來很是惹人心疼,直到這個時候,孩子似乎才懵懵懂懂的發現,自己的腦袋中,並非是有人往裏麵灌輸了什麽進去,而是要拿走什麽東西,而正是這種東西,似乎才是他最為珍貴的,孩子陡然抬起頭來,目光望向那人,輕聲說道:“剛才怎麽了,為什麽我感覺自己就像你一樣,將要失去了什麽呢?”


  三丈金身點了點頭,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不忍,輕聲說道:“從你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注定了在你的身上,將要背負著遠比常人要沉重許多的東西,你沒有選擇,沒有放下的權利,你所能夠做的,便隻能是扛起,如今整個神州大陸將要麵臨一場浩劫,先輩們都已經死在了這條路上,我們扛不住的東西,都要盡數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剛才在你腦中所彈進去的東西,便是我給你的一個選擇。”


  “在你十三歲那年,你的人生會有一場變故,記住,那變故並非是壞事,而是我給你的一次選擇的權利,蒼生命運不給你,我給你,那一天,如果你想要放下,你大可以安穩一世,但如果你想要拿起,你便要放棄你現在所擁有的所有東西,走上一條隻有眼前事,沒有身後身的道路。記住,你這一生,隻有這一個選擇,到時候,記住一定要慎重對待,切莫隨意。”


  說到這裏,三丈金身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目光從那一萬三千部盤古七十二門功法典籍之上收回來,輕聲說道:“如今所有的功法典籍已經盡數毀掉了,以後的神州大陸,再也沒有七十二門功法秘技存在了,這是你的機緣,你選擇放棄本就無可厚非,但你要知道,你放棄的究竟是什麽,你隻有在將來尋找到遠遠比這號上太多的東西之後,才能夠對得起今天的選擇,你可明白?”


  少年懵懵懂懂,似乎是知道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他保住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覺得心中沉重非常,似乎是在今日,他也要如這光頭之人一般了,注定是要失去一些什麽。


  三丈金身收回目光,似乎是感受到了懷中孩子的害怕,一時間,與其不由得放緩了許多,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這個孩子的後背,一股極為純正渾厚的本源氣機順著掌心進入了孩子的體內。這種氣機,並不如盤古當年所創的八九玄功一般霸道,反而是極為的溫和。


  眼下的這孩子,雖然天賦異稟,但如今卻不過隻是肉體凡胎而已,竟然也能夠承受的住,而且在這股氣機的牽引之下,慢慢穩定了心神,連帶著腦袋之中的那股劇痛都是變得開始越來越是微弱,孩子的哭泣聲漸漸弱了下來,梨花帶雨的睜開眼睛看向他。


  三丈金身歎了口氣,輕聲問道:“剛才你走過那書架的時候,總共看到了一萬三千部功法典籍,那就是剛才那個消失的人留下的,很是珍貴,但是你放棄了,這本就沒什麽所謂,但是我想問你,那些功法典籍上的內容,你可是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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