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大江東去（七）
莫道人間無正義，自古多有慷慨人！
鬼穀子心中似乎已經下了某種決心，對於眼前這個將死之人，千年的老友說出了一個最大的誓言，這代表著某種決心，同樣也是因為在當今這個神州大陸之下，那真正能夠率領整個人間界之人尚未出現，那麽在那之前，就必須要存在著某些先驅，嚐試著對天界出手，給後來者起到一個很好的作用。
天界弑仙，古往今來的無數年，從當年天降隕石於東勝神洲開始，便從未出現過這種事情，即便是修為強大，位列武評榜第一高手的頂尖大宗師玄奘大師，在當日登頂天庭之時，也不過隻是撕開了一十八架天羅地網，並沒有多天上仙人出手，而不過是將那能夠決定生死的幽冥雷霆，轉移了方向，替張道陵生生承受了那恐怖一擊。
神州大陸經曆過一場末日災劫，更是在諸子百家爭鳴之前，人間界還遭受著整個妖族的大屠殺，那一次，人間之中出現了盤古大神那般強大的存在，那麽在這千年之後，天上仙人坐鎮天門垂釣人間氣運，又該什麽時候出現那樣一個真正的大能者，破開這一次的最大的布局人間界的陰謀？
鬼穀子斷言，那個人在未來一定會存在，但卻一定不是他們這些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因為他們已經在整個曆史潮流之中起到了該起的作用，命運之中，每一個人往往在對於一件事對於後者產生深遠影響之後，便不會再重複出現第二次同樣的事情。
鬼穀子說的沒錯，千年以前那個波瀾狀況的大時代是屬於他們的，屬於張道陵，張扶搖，鬼穀子這樣的人，但是千年之後，人間界走向與過往早就已經完全不同，他們這些從當年末法災劫之中活下來的人，注定要為後世之人鋪路，做踏腳石了。
張道陵此刻氣息奄奄，丹田氣海之中唯一存下的微薄氣機，在適才那回光返照之間已經盡數消耗一空，他枯坐在蓮花座台之上，雙目已經沒有任何神采，有的隻有空洞與灰暗，鬼穀子知道，屬於張道陵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看著那盤旋在後者掌心之中的黑色雷霆，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問道：“若是本尊所料不錯，你掌心之中這黑色雷霆就是當年你飛升之時，天門之後的仙人所降下來的最後一道雷霆吧？”
此時，這南海海底的密室之中，將自身與大地之脈力量緊緊相連在一起的大陣，隨著道祖張道陵體內的氣機徹底消耗一空，而逐漸開始崩潰，這一整片空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崩潰，鬼穀子看著空間之中出現無數的裂縫，卻是依舊那麽有條不紊，顯然是張道陵在刻意壓製。
而且大地之脈的力量雖然與他體內的魂之力一般同屬於霸道非常的存在，但經過這漫長的時間之中，張道陵除了煉化那雷霆之外，與這大陣的契合度恐怕也是越來越強，否則也不至於空間崩潰這等危險之地，鬼穀子的雙目四瞳之力都沒有看出任何的威脅。
陣在人在，陣亡人亡！
這乃是道家創派始祖張道陵當年除卻創出有教無類的道法之外，創出的第二大殺招，憑借著大陣與周遭天地玄氣的力量，身處在陣眼杵之中，即便是修為境界之有煉氣三重境界而已，也足以斬殺至尊境強者，重創陸地神仙，而這大地之脈又是何等強大，張道陵這些年將自身與其相結合，相較於在整個南海所擺下的大陣，更不知道究竟要強上多少倍，否則僅以他飛升之後遭到重創的修為境界，根本支撐不起偌大一座南海宗門。
要知道，這天啟宗門可並非是什麽普通的宗門，而是由道祖親自所創，經曆過末法災劫的苦難，更是在曾經位列中州八荒勢力之首的強橫存在，若非當年張道陵帶領退出中州，來到這南海，恐怕如今的八荒勢力，也輪不到黃泉宗一家獨大了。
隻是張道陵如今境界修為已經完全失去，支撐了許多年，眼下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離死不遠，那麽相對應的，這大地之脈的力量也要開始逐漸崩潰，與張道陵體內的氣機牽連也要漸漸斷開。
眾所周知，道家陣法最為核心的部分便是陣眼杵，像整個南海所有大陣，能夠斬殺至尊境強者的恐怖大陣張道陵接連布下了九九八十一座，與當年自己飛升之時所經曆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暗暗契合，而這八十一座大陣的陣眼杵位置，便是被稱為萬道祖庭的天照殿所在，如今天照殿這個陣眼杵被毀壞，那大陣的力量便已經不複存在了，而張道陵將自身與大地之脈的力量緊緊相連在一起，威力更加的強大，但是張道陵如今身死，那麽大地之脈自然也會剝落，再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了。
此時坐在蓮花座台之上的張道陵，緩緩抬起頭來，他的眼睛此時睜得很大，但是眼前的光芒卻是變得越來越是晦暗，僅僅隻是隔著一步之遙，他竟然已經看不到鬼穀子的所在方向，這位集千年之大成，開宗立派的大宗師此刻就如同一個待死的老人一般，沒有任何玄奇之處。
看不見便看不見吧，張道陵知道大限將至已成必然，心中已經沒有多少悲傷，有的隻是對於未來的深深擔憂與希望，聽到鬼穀子的話後，他點了點頭，艱難說道：“不錯，這黑色雷霆正是當年天門之後的仙人施展出的雷霆一擊，這雷霆發出的時候，以仙人大命運術催動，被瞄準之人早就已經與死亡連在了一起，絕對絕對沒有任何的方法躲避過去，老夫當年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對這雷霆如此看重，想來如果不是佛家所修行的功法，根本就是自創，而不是從當年天降隕石之中悟出來的，也絕對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結局。”
“如今老夫已然了悟，太史元年天降隕石開始，仙人布局人間界的巨大陰謀便已經開始了，鬼穀道友，無論是你，還是我，又或者儒家的書呆子，當年的諸子百家，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絕對改變不了大命運術的控製，一旦雷霆發出，等待我等的，必然是死亡的結局。”
鬼穀子點了點頭，看著張道陵掌心之中的雷霆，雙目四瞳之力瘋狂運轉，自然能夠感受到那波動之間的威力，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如此說了，是否代表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天門之後仙人的大命運術有可能被改寫軌跡？”
道祖張道陵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想必你已經猜測出來了，如今的整個人間界，唯一有能力改變大命運術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佛門玄奘大師，或許當年的如來也可以，不過他的金身不壞在當年與無極道人一戰之中，被仙人暗中偷襲，已然身死了，所以，佛門玄奘大師，便成了破開這一場陰謀大局的最關鍵的存在。”
“但是，玄奘與你我一般，同屬於千年之前大時代，這往後的千年，他注定也是為後人鋪路的存在，我總在想，當年登天救你之後，以玄奘大師的金身不壞，早就已經強過如來法神，整個天地，哪怕是天上仙人，都未必能夠破的開他的金身，那麽他為什麽不嚐試著對仙人出手一次？”
張道陵沉默了片刻，搖頭說道：“玄奘大師當年並沒有找到如來身死的真相，這些，直到天庭再次出現天羅地網架的時候，他在醒悟過來，隻是佛門玄奘大師金剛不壞雖然厲害，但是其金剛怒目的降妖除魔，卻並沒有達到大成，所有出手與不出手，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鬼穀子對於這個說法感到有些驚訝，上前問道：“怎麽？當年如來降妖除魔的怖畏手段，即便是修為境界在最巔峰的你我都是束手無策，玄奘大師在如來橫死中州以後，一人一宗門，無論是修為，氣度，還是心境，都已經到了舉手無敵的最高境界，可以說，幾乎可以與當年的盤古大神相媲美了，如此修為境界，還不能算是金剛怒目大成？”
張道陵反問道：“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將混沌天地分為四大部洲，可玄奘大師真的擅長這些嗎？即便是你我，對於他的金剛不壞之身深感頭痛，可是對於後者真正的殺人手段呢？連你我都能夠坦然應付，唯一所無奈的便是破不開對方的金身不壞，所以玄奘大師才是穩穩立於不敗之境界，可是殺人手段，你與其交手多次，難道還不清楚？”
“你說的倒也沒錯，看來的確是這樣。”聽到張道陵的話，鬼穀子回憶往昔，漸漸反應過來，過往無數年間，他還真的不曾在意過這個問題，隻因為他體內修行的魂法魂之力乃是公認的神州大陸四法之最強，而他最擅長的便是殺人手段，因而對於自己始終沒有打敗過的玄奘大師，早就已經將其列為與自己修為並肩的存在，卻沒有想過，後者的金身不壞固然厲害，但金剛怒目的降魔手段，鬼穀子同樣也應付的過來。
想到這，鬼穀子不禁有些頭疼，苦笑說道：“世間人何曾想過，縱橫人間界，位列武評榜第一的頂尖大宗師，竟然不會打架？”
張道陵同樣點頭，微笑說道：“是啊，記得當年飛升之後，與玄奘大師最後一次會麵，他曾經說過一句話，也正是那一句話，才令得老夫深感心安，再加上老夫其後在途中遇上了姚千修那孩子，大感後繼有人，對於未來人間界的走向，也就不那麽擔憂了，或許，未來老夫最想看到的那一幕看不見，但是隻要是想一想，老夫千年之心境，也要感到熱血沸騰啊。”
“玄奘大師當年究竟說了什麽？”鬼穀子上前一步，突然問道。
張道陵抬起頭，雙目雖然空洞，但卻滿懷希望，微笑說道：“玄奘大師說，且待貧僧重走西天之路，尋找師尊當年留下的大乘佛法，功成之日，便是人間界布局打破之時！”
鬼穀子愕然，當年他一直在閉關之中，並不知曉如來橫死東勝神洲之後發生的事情，因而自然也不知道，佛祖如來在其金身境界破開一絲裂縫之後，曾經功散人間，以防天門之後仙人的氣運掠奪，而其中，有三成佛家氣機墜落如今中州懸空寺之方向，而另外七分，便是完全隱藏在了如來當初由西天往中州而來的路上。
那七分氣運，便是小乘佛法之後，金剛怒目的怖畏手段，大乘佛法。
玄奘如今所要找的，便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