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扛鼎之人（五）

  兩道目光對接之處，隱隱聽到陣陣雷擊之聲，電光火石在虛無空間之中，憑空出現，劈裏啪啦，如此對視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鬼穀子才緩緩收回目光，臉上閃過一抹極為複雜的神采，就在那半個時辰當中，他從如來的雙目之中，瞧出了與自己當日雙眼之中瞧見的一模一樣的畫麵，甚至是後者的眼睛之中，所能夠看到的映像，比之自己的更為清晰，如此一來，便也是等同於， 佛門如來的一雙淨眼，比之魂家鬼穀子的雙目四瞳之力，還要來的更加的強大，但是此時的鬼穀子，心神並未放在這上麵，因而沒有半點惱火情緒，隻是不解問道：“原來如來大師早就已經知道了那一副映像，既然如此，那您為什麽還要執意向前？難道，那一副映像，隻不過是存在於冥冥之中的一幅幻象，並非是真實？如來大師此行滄海之濱，並未任何的危險？”


  佛門如來微微一笑，對著鬼穀子恭敬揖了一禮，搖頭說道：“並非如此，自從貧僧知曉自己具備這樣一雙眼睛之後，那麽在其後，每每瞧見許多未曾發生過的事情之後，一切便都成真了，到目前為止，尚且還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貧僧瞧出來，卻始終未曾發生過的。”


  鬼穀子聞聽此言，臉上不解之色更是濃鬱，蹙眉問道：“既然是如此，那麽如來大師為何還要執意向前，以你我今時今日的修為境界與雙瞳之力，隻要如來大師此生絕不再踏足東勝神洲，到那滄海之濱，那麽雙目之中所瞧見的事情，便必然不會成真。”


  佛門如來搖了搖頭，說話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每一個字，卻都是極為清晰的傳到了鬼穀子的雙耳之中，輕聲說道：“滄海之濱，貧僧必然是要去的，這一去，並非是為了如來心中個人的貪欲，而是為了整個天下之人，為了整個人間界，說來鬼穀道友興許也應該知道，當日我在西牛賀洲三萬三千裏之地上時，曾經與海之蛟龍交戰過，後者本來是被北俱蘆洲之上的封印困住，但是後來，封印被打開，並且在北俱蘆洲與西牛賀洲之間，建立了一道傳送門，而天下萬千妖族，便是盡數從那個傳送門之中走了出來，而後，空間被灼燒的越來越大，幾乎相當於半個西牛賀洲，若是如此一來任其發展，那麽一旦是天下萬千妖族盡數蘇醒過來，北俱蘆洲之上的封印，便如同不存在一般，大可以盡數走出西牛賀洲了，貧僧當日在知曉這件事情之後，心中萬分震驚，且更加恐懼，生怕那第三次末法災劫，再次降臨到人間界之中，可是如今看來，這一天，終歸還是會來。”


  魂家鬼穀子聞聽此言，麵色微微變化，雙目之中陰陽之力的運轉悄然停下，蹙眉說道：“為何這樣說，我記得當日在交戰的最後關頭，似乎是從虛無空間之中，傳出一陣極為強大的能量，而那能量層，在甫一出現的時候，便是將整個西牛賀洲之上的破碎空間徹底修複了，而後如來大師又將那海之蛟龍徹底轟殺，那走出北俱蘆洲封印的萬千妖族，盡數便是都死在了大師的手中，危機已然化解，為何第三次末法災劫後還會降臨？”


  佛門如來雙手和什，麵露悲苦之色，輕聲說道：“因為滄海之濱之上，同樣的一幕，再次出現了。”


  “什麽？”鬼穀子麵色駭然，雙目都忍不住睜得滾打，修道百餘年了，如今的修為境界，已經穩穩站立在至尊境九重的最巔峰層次，罕逢敵手，心境更是舉世無雙，可是此刻，那一隻古井無波的心境，驟然之間變得有些紊亂，臉上閃過極為不可思議的深色，顫聲問道：“這怎麽可能？”


  如來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貧僧的淨眼，鬼穀道友的雙目四瞳之力，都不曾看到過，但是我想你應該知道，在你見到貧僧橫死滄海之濱的時候，想來應該到過滄海之濱一趟吧，想必如果貧僧沒有猜錯的話，在那滄海之濱，周遭必然是被暗中設下了無數的禁製，根本就走不進去對吧？”


  鬼穀子聞言，臉色不由得變得有些難看，沉重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如此。”


  如來歎息一聲，輕聲說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禁製，便是那個暗中布局之人，為了隱藏東勝神洲之上的空間傳送門，而特別布置下來的，所為的，便是阻擋你們這些東勝神洲之上的修士。”


  鬼穀子雙目一凝，瞬間思慮萬千，驚駭說道：“天上仙人帝釋在如來大師走出西牛賀洲之上的時候，難道沒有死在如來大師的手中？難道當日我等所見到死去的那個身影，並非是其人？”


  如來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的說道：“或許是一具分體，又或者隻是具備天人氣機的化身殘魂而已，總之，死的並非是天上仙人本體，這一點，我也是在東渡之行的路上，才想明白的，如今的天上仙人帝釋是假死，你猜的的確沒有錯，那滄海之濱外的禁製，便是帝釋所布下來的，所為的，就是讓東勝神洲之上的所有修士，無法進入其中，而所要阻攔的，也正是你們這些人的腳步。”


  鬼穀子蹙眉問道：“難道不是阻擋如來大師的？”


  佛門如來雙手和什，麵上閃過一抹複雜神色，輕聲說道：“實不相瞞，這件事情，恐怕也就隻有我與天上仙人帝釋才知曉了，那做滄海之濱的禁製，普天之下，若說還有什麽人能夠走進去的話，也就隻剩下貧僧一個人而已了，原因無他，隻因為貧僧身上所具備的，正是與那天上仙人帝釋係出於一脈，同根同源的輪回之力，貧僧的授業恩師，就是你在此之前，看到西牛賀洲之上那修複破碎空間的強大氣機，那邊是在下的師父的手段，師父當年在修複完空間以後，便是徹底隕落了，因為想要修複，所要消耗的氣機，遠遠比之破壞要來的更多，更困難，即便是師父經過千年煉化的混沌之力，凝聚出最為純正的本源氣機，比前者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卻也仍舊要拚上性命，才能夠做到那一點。”


  佛門如來微微垂下頭，停頓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而貧僧，繼承了師父的衣缽，對於那種本源氣機，如今便是貧僧所擁有的了，所以當今世上，唯一一個能夠走入那滄海之濱的禁製，修複其中的破碎空間之人，也就是隻有貧僧一人而已。”


  說到這裏，如來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笑意，抬起頭來，輕聲說道：“鬼穀道友，並非是如來魯莽，又或者是不怕死想要去挑戰那冥冥之中的天威，實則是非我願意，而是不得不為，貧僧既然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便是等同於，也要肩扛住這一整片人間界，師父已經死了，那麽貧僧，卻仍舊要去守護著這片世界，做貧僧該做的事情，如此，既不負蒼生，也不負師父，更加不負自己。”


  魂家鬼穀子聞聽此言，久久無言，瞠目結舌，也不知道究竟還應該說些什麽，他抬起頭，看著如來那一張滿帶笑意的臉，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才重重歎了口氣，沉聲說道：“原來是這樣……”


  如來微微笑道：“隻能是這樣了，貧僧所走上的這條路，乃是獨木橋，從十三歲那年甫一踏上去的時候，從此便是隻有眼前事，沒有身後身，注定了一切隻能前行，而不能後退，隻是貧僧的命數，也是如今人間界的命數，但是鬼穀道友，貧僧死之後，請您務必要相信，人間界，尚且還有希望，即便是第三次末法災劫降臨，人間界必然還會再次湧現出如同第二次末法災劫之時，那些無數繼承了盤古功法秘技的頂尖強者，這是大勢所趨，乃是必然之勢。”


  魂家鬼穀子天賦異稟，極為聰明，僅僅隻是佛門如來隻言片語，便是聯想到了許多事情，沉聲問道：“這就是如來大師一路走來，遇上諸子百家攔路之人，一一敗之，卻並未斬殺的最根本的原由？其目的，正是為我神州大陸，留下些種子？”


  佛門如來點了點頭，微笑說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鬼穀道友也——”


  鬼穀子聞聽此言，臉色晦澀難明，許久之後，才側過身，讓開了道路，抬起手指了指那個被扛過來的巨大的三足大鼎，輕聲說道：“這三足大鼎，任一缺失，都必然再也立不住，這是必然之勢，鬼穀子想要知道，如來大師，乃是當今整個時間，在盤古之後，唯一自創出功法之人，而您，更是身上兼具了比之那天上仙人帝釋還要強大許多的本源氣機，這本源氣機，與天上仙人帝釋的混沌之力，係出於同根同源，而我人間界東勝神洲的無數修士，乃是因為天降隕石傳人間大道才有如今的中興之象，這便如同這一尊三足大鼎一般，三足鼎立，我想知道，一旦如來大師橫死在滄海之濱，大廈將要傾倒，人間界該要如何自處？如今看來，不過天上仙人帝釋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百餘年之前天降隕石，必然是不懷好意，如今的中州之上，所有的修士，諸子百家所有的人，都是因為天上仙人帝釋才會有今天，那麽這是否也已經意味著，人間接在您死之後，便要被天上仙人牢牢掌控在掌心之中了？”


  佛門如來聞言微微笑道：“並非如此，同樣依舊是三足鼎立。”


  鬼穀子麵露不解之色，沉聲問道：“為了如此說？”


  佛門如來麵帶笑意，微笑道：“因為鬼穀道友，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無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