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如來剃度（二）

  “人如何，蒼鷹又如何，解脫了自在，懂得了這命運的終極意義，說話又怎樣？和尚，我且問你，你本是凡塵當中一王子，臣下百萬子民，你高高在上，所食是百姓之血，所用是百姓之物，你的整個天下都是百姓給你的，可是你要做的，便是去剝削百姓，這事情，對也不對？”


  “百姓之所以為百姓，便是因為有了帝王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被區分為百姓，帝王乃九五之尊，奉天承運，尊貴至極，自然可享受一切美好的存在，而百姓臣民，卻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帝王為他們打下一片江山，從這紛亂的天下之中獲得和平與安定，從流離失所到有一處可棲息之地，這塵世間他們所享有的一切都是帝王所贈與的，既然如此，那帝國之人啖其肉，飲其血，有何不可？”


  “天上仙人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眾生命運已然被注定，前路早就已經被注定好了，掙紮也是無用，而你所走之路，注定是錯的，或許你此刻不信，但是我告訴你，當你走到這條路盡頭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那路根本就不通，你想要找尋的通天大道隻有天人饋贈，除此之外，你再也沒有出路，所以，乘著還沒有剃度，還沒有真正變成和尚，趕緊放棄了這找尋大道之心，回到你的俗世王朝，安心做你的王子殿下去吧，如此，豈不是更好？”


  和尚慈眉善目，即便是曾經貴為一國之王子，高高在上，如仙人登頂天道，俯瞰蒼生，他也同時坐擁帝國百萬臣民，但卻從未以君王自度，和尚自以為眾生平等，此時被那仙人所化的蒼鷹以大無上的仙術鎮壓，坐下方圓三丈之地便是轟然下沉，轉瞬之間墜入到了地麵百丈之下，和尚渾身浴血，滿麵血汙，但麵上卻仍舊是無悲無喜。


  和尚抬起手，攥起衣袖輕輕擦拭臉上的血汙，回想著自己從進入到這一片大荒漠與蒼鷹的所有言語，心中突然有所感，他抬起頭，望向那在長空之中盤旋的蒼鷹，微笑說道：“既然你說天命早已注定，凡塵之人的命運早就已經被天人所掌控，所規劃，他們的一舉一動就像是一場鬧劇一般，凡塵之人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沒用了，便是提子，死無葬身之地，隻是我不明白，既然一切都如你所言語，那麽像貧僧這樣不過隻是提線木偶一般存在的凡塵之人，命運早就已經被注定了，你又何必現身，與我說這些？莫非，貧僧之命數，已然超脫天人之掌控？”


  這一句話說出的時候，在和尚周圍的三丈之地，四麵高牆，乃是被大地層層包圍，隻餘下頭頂上空有一片空間，和尚此時如同坐井觀天，看著頭頂上方，看著那一隻雖然視野拉的很遠，就像是一粒小黑點的蒼鷹，突然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天，隻有這般大小啊。”


  空間之中頓時傳出喀拉的響動，三丈空間之內，層層坍塌，無數空間破碎，和尚心中有所明悟，說道：“看來貧僧猜測的果然沒錯，吾輩之命數，早已超脫天人之掌控，否則，你這天上仙人又如何會出現在此處？”


  蒼鷹聞言勃然大怒，雙翅再次扇動，摶扶搖而上幾萬裏，頃刻之間，從那長空之中扯出一道雷霆，轟然砸落而下，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之中似乎存在著某種力量庇護著這僧人，竟然將那雷霆完全抵擋了去，而和尚，身形飄然而動，竟是從那下沉的地麵之下，重新立在這片大荒漠之中。


  蒼鷹眼見到這一幕，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看著和尚，直接開口問道：“和尚，我且問你，千年之前，盤古大神開天辟地，將天地劃分為四大部洲，將天下群妖盡數封印在北俱蘆洲，傳無上法門於人間，人人得了盤古傳承，這可是為大道？”


  和尚沉默片刻，點頭說道：“自然是大道。”


  蒼鷹冷笑，繼續問道：“盤古開天辟地封印群妖，人間界稱之為第一次末日災劫，而後五百年光陰，盤古所留之封印盡數開啟，天下群妖齊齊出動，人間界慘遭滅族之禍，後來，無數繼承盤古傳承的大能者橫空出世，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要護住人間界，最終，將妖族重新封印起來，這是否又為大道。”


  和尚心生神往，點頭說道：“自然是大道。”


  蒼鷹怒哼一聲，從長空之中直奔而下，立在和尚三丈之外的距離，卻不敢過於靠近，似乎是在忌憚著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他一雙鷹眼虎視眈眈的看著和尚，問道：“在其後，盤古之傳承灰飛煙滅，蒼生又重新回複到了一千五百年之前，與盤古為出世之時一般，一切重新又回到原點，這可還能算作是大道？”


  “世人總說大道無窮，自然應該一直存在，可為何盤古之後，數次曆經末法災劫，這難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劫數？若是盤古沒有創出那般驚世駭俗的功法，是否後來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眾生皆有其命數，一切早已經注定，這一切，又豈是小小一個盤古能夠改變的了的？如今天下再無盤古之傳承，我天界之人憐憫你蒼生之命數，故而天降隕石於東勝神洲，重新傳你人間大道，大道已然存在，你卻不願意去學，還要自創大道，和尚，這又是為何？”


  如來聞言大笑，突然伸出手指了指東勝神洲所在的方向，輕聲問道：“大道在何處？”


  蒼鷹說道：“自然是在東勝神洲。”


  和尚笑道：“離我太遠，如何學得，還不如和尚自我感悟大道，如此不是更好？”


  蒼鷹怒道：“大道乃是天道，你心若是不虔誠，如何能夠參悟，那東勝神洲如今已經天降隕石，人人觀書悟道，不比你自我感悟簡單無數倍？”


  “若大道當真如此容易，又怎麽敢當一個大，有一個道字？我心若虔誠，大道自然會尋我，我心若是不虔誠，就是立在那大道之前，也是無甚意義，你說道已存在，為何還要重新追尋？”和尚突然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那指尖便是落在了自己的心口之處，緩緩說道：“原因無他，大道非天非地，而是在於人，貧僧今日且發下宏大誓願，此生若不印證菩提，願永墮輪回地獄，永不超生。”


  話音落下，西牛賀洲之地，整個長空之上，傳出驚雷陣陣似乎冥冥之中存在某種東西，在害怕著另外一種東西的到來。


  蒼鷹聞此言語，臉上忌憚之色更是濃鬱，他看向和尚，突然冷聲問道：“你這和尚當真如此執迷不悟？”


  和尚雙手和什，開口說道：“命數早已注定，這不是你天上仙人所說的？若貧僧此生都找不出大道，那也是貧僧的命數，甘願死在路上，若是貧僧能夠找得出，並且尋找到解脫自在的無上法們，你所傳於東勝神洲的所謂大道，對於貧僧又有何意義？”


  說完，和尚閉上眼睛，再不言語，身上衣袍翻飛，滿麵血汙已經被擦拭而下，但是這和尚身上的衣服卻是完全被鮮血染紅，他對此似絲毫不做在意，也似乎根本察覺不到痛楚，唇齒闔辟不曾停息，一直在念著一篇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