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約見寒主
陸青楓從地上緩緩坐起，往日之事曆曆在目，久久不忘，說實話，距離當日死裏逃生，從皇城數千精兵的圍攻之中到了這漠北平原，距離此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時間。
這七年的時間當中，陸青楓無一日不再思考，想要知道自己的歸處究竟是在何處，然而此間發生在他的身上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玄奇，況且他本人此刻並不在中原，而是一個極為偏僻的王朝交界之處，漠北平原。也注定了一切都尋找不到。
陸青楓一念至此，便知道離開漠北平原也是早晚之事，隻是初彤這丫頭，究竟是該怎麽辦才好？
陸青楓其實打心底是想要將小丫頭也帶離漠北平原的，隻不過想到此時南下，凶險萬分，對於將來要發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子，冒然將她帶出去，便是將危險也加之到了她的頭上，這是如今的陸青楓最為抵觸的事情。他已經失去了一次，便絕對不能夠再有第二次。
想到這裏，陸青楓重重吐出一口氣，從地上站起身，望著夜空中並不明亮的星星，苦笑道：“是該跟寒主過過招了。”
————
漠北平原並不屬於任何一座王朝，此地很早之前是片未曾完全荒漠化的沙漠，幸運或者不幸的是，因為地處兩大國夾縫之中最微妙的一點，戰事的最終走向大都會定基在此處，而基於戰事行兵布陣的需要，再加上常年的血水浸潤，下馬坡十分違和的漸漸成了一片荒原，但卻足夠陰森。
而兩國之間許是存在著某些難以理解的默契，大概也覺得距離會產生美感，故而都未出兵占領此處，東西遙遙相對，因此，倒給了某些見不得光的人留下了生存之地。
隻是下馬坡環境太過惡劣，每年初始，都會由北方山間缺口湧來一陣苦寒之氣，而過不了數月，南海之中熾熱的海風便會折而北上，兩股冷熱之氣在半空交錯，就有連綿雨落，隻是幾日放晴，血氣極盛，因而能夠且敢於生存在此地的，不是大奸大惡，便是有大手段。
而此後的一百餘年，兩國之間的戰爭時時頻發，導致國力耗損許多，再加上這一百餘年的春秋國戰死的頂尖降臨也數不勝數，失了許多的傳承，兵家幾乎再無絕頂之人，因而便坐觀這漠北平原上的各處勢力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已經演變成不下於一隻王朝軍隊的恐怖數量了，而兩國在國戰之中耗損的元氣遲遲沒有恢複，而兩國君主卻盡都是些昏庸無能之輩，堂堂兩國之兵竟然對一座小小的漠北平原不敢用兵，生怕一方用兵，便給了另外一個國家可趁之機，無端耗損兵力，因而這本來在翻手之間都能夠覆滅的小小荒原，最後竟然成了兩個南域最大的國家都要忌憚的地方。
漠北平原之上有許多個部落，大大小小分布在四處，占山為王，其中以寒主所統率的寒部與燕懿所統帥的燕部為最強，至於當年陸青楓在荒原之中所殺的鄔族部落鄔紮罕，在這漠北平原，不過是區區二流勢力而已。
而當時的龍軍不落，不過隻是夾縫中生存的小小班部落而已，即便是鄔紮罕那般的存在都能夠將其覆滅，更何況是寒部與燕懿這般強大的存在了，然而，不過是短短七年的時間，龍軍就成了荒原之上唯一能夠與寒部燕懿對抗的強大部落，更是在驚蟄之日的一戰中，直接將燕懿所率領的燕部大餐，而其主將寧死也不願意做兩大部落之間的製衡點，死在了陸青楓的手上，至此，漠北荒原兩分天下，寒主與陸青楓東西遙遙相望，此一戰，在所難免了。
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此後的長達半年的時間，雙方兵力在漠北荒原之上展開了極端的爭鬥，一直沉默無聞仿佛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的寒主這一次罕見的親自掌管了兵力，而沒有讓得意門生陸遜掌管，由此可見一斑。而陸青楓，整整半年的時間，每一時每一刻都是在龍軍大營之中，看著荒原之上的分布圖，鐵中棠，達二泰登龍軍頂尖將領待在中軍帳內，大氣也不敢出。
這半年的時間，雙方投入的兵力已經多達三萬多人，即便是相較於兩國之間的戰爭都是不遑多讓，而兵力一旦投入的多了，那麽對於需要指揮的將領來說，可謂是難如登天了，隻是寒主似乎深諳此道，一萬多人的軍隊被他指揮的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的紊亂，即便是投入的兵力局部出現失敗，也沒有發生軍隊混亂的事情，而是似乎早就排練好了似的，各司其職，不露敗軍之相。
而陸青楓同樣是如此，半年的時間他徒步走遍了漠北平原的每一個角落，整個荒原的地形，可以說不需要去細想，隻要將目光放在戰略軍事圖上那些冷冰冰的字眼當中，陸青楓的眼中便是世間最為遼闊的平原地形圖。
如果說寒主所統帥之下的寒部是一支王朝之師，指揮得當能長驅直入，即便是敗也能夠將損失減少到最低，是得益於寒主的治軍有方，那麽陸青楓所統率之下的龍軍不落便是一支騎兵，這騎兵從來都不曾你所意料之中的地方殺出來，而是會時時刻刻的為自己製造時機，殺得你措手不及，像是一條毒蛇一般，更是可怕。
這半年的征戰之中，雙方最重要的二人可謂是殫精竭慮，因為稍稍出了哪怕一丁點的差錯，可能造成的結果便要相差幾千幾萬倍，雙方不敢大意，都是極為的冷靜，寒主此時不禁有些頭疼，心想著麵對這樣一個對手，真是費腦子，他實在是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夠教的出這樣一個徒弟，以陸青楓的年紀，不過隻是弱冠之年而已，相比在此之前，絕對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那麽他所應對的一切，無論是地形上的選取，還是對於人心上的掌控，亦或者是對於戰局的把握，若是沒有幾千幾萬場的戰爭堆積，根本就打造不出這樣的一個統帥。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今眼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半年之久，雙方兵力坦白來說，都已經成了疲倦之師，而且對於士氣上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也要知道，寒主當初能夠從孤零零的一個人來到漠北平原，然後打造出平原之上的第一等勢力，可以看出來他一路的艱辛，但同時也說明，寒主一路上順風順水，從來沒有遭遇過重大的慘敗，可以說寒部從建成之初到現在，所經曆的戰爭大大小小不下數千場，罕有敗績，也正是因為如此，人人心中對於勝利都覺得是必然的，這種自信固然可以讓這樣的一隻軍隊變得極為的強大，但同時，卻也是其致命的存在，因為一旦己方稍稍露出敗軍之相，便極有可能潰不成軍，累積蔓延到無法掌控的地步。
這一點陸青楓不是沒有察覺，麵對寒部這樣漠北荒原一等一的大勢力，陸青楓怎麽可能會放過這樣一件事情，但是可悲的是，對於這一點，他還真的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因為他能夠看出來的事情，寒主也已經看出來了，因而在雙方交戰的第三個月的時候，發現龍軍不落這塊骨頭根本啃不動的時候，寒主就親自掌控了軍隊，大到行軍布陣，小到起居飲食，無一處不關注，親自掌握，因而對於那樣的紕漏之處，在寒主的縫縫補補之中，被化解於無形，偏偏陸青楓根本沒有辦法去阻止。
而此時的龍軍不落同樣也是如此，本來一直都是整座荒原最為淺薄的部落，根基最小，實力最低，但是在陸青楓掌控的這七年當中，龍軍部落日漸強大，甚至是滅掉了曾經是大山一般存在燕懿統帥的燕部，軍心士氣之強從所謂有，然而陸青楓知道，這種軍心這種想象，其實隻是因為自己的存在罷了，他的本意是想要讓龍軍部落強大之後，自己離開前往中原，但是一旦說自己真的離開之後，龍軍接下來怎麽辦？
所以陸青楓的症結便是在了這裏，所以這半年的時間，每一次出戰，每一次行軍布陣，陸青楓從來都不出麵，隻是將自己關在中軍大帳之中，半年的時間，也隻有夜深的時候，他才會出來四處走走，吹吹夜風，為的就是想要讓自己的影響力變得越來越是孱弱，如此，他才能夠放心的離開。
對於這一點，平素裏一言不發的龍主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他也沒有辦法，這孩子既然執意要走，他總不能強留吧。
而至於陸青楓，他不願意在自己走的時候留下一個爛攤子，所以力求在前往中原之前，將漠北平原的局勢徹底穩固，因而與寒主之間的戰爭，打到這裏，雖然沒有分出勝負，但也是走到了尾聲。
雙方之間的試水之戰，看似簡單，實則無論是在時機，還是在形勢走向上，兩個人雖未謀麵，但暗中卻是頗為契合，都在朝著同樣的一個方向走去。
雙方都知道，兩大部落並不能夠真正的進入死戰，像燕懿統帥下的燕部滅的那般詭異的情況，絕對也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因為寒主不是燕懿，他不是一個蠢人，那般輕敵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因為七年之前，寒主便看出了陸青楓的不凡之處，並且在鄔軍部落的大巫師出手的時候，他還救了對方一次，這一點，陸青楓並不知道，寒主也絕不會開口去說，終歸隻是一場機緣罷了。
寒主數年之前孤身一人來到漠北平原，所謀之事筆走龍蛇伏線千裏，怎麽會隻是為了一座小小的平原？而陸青峰同樣是如此，因而，兩人之間的會麵，在這場互相試探的兩部之戰之後，終於開始了。
入秋之後，有碧海天青自長空銜書而來，約定三日後雲劍崖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