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以姓為名

  鄔紮罕與那匹烏駒的屍體並未尋見，興許是雪狼做的手腳，偌大的山穀此時有些空蕩蕩的。


  一月時間，陸青楓身形並未長高許多，依舊那般瘦小，背後的竹簍很大，遮住他的大半個身體。上身赤果著，棉褲碎裂成無數塊條絮垂在小腿間，破舊棉鞋之前露出幾根腳趾，看起來很邋遢。竹簍中的女孩懶洋洋地坐起，瞪著眼睛茫然看向四周，小手緊緊抓住他的一縷頭發，唇間叼著根手指，口水沿著手臂流在頭發上，顯得懵懂而可愛。


  陸青楓抬起頭看向三十餘丈高的石壁，又看了看石壁四周，眉尖緊作一團，實在不知應該如何上去，便在這時，崖上有一道黑點迅疾降落下來。


  陸青楓目光微緊，看著那黑點逐漸變成一道人影，認得其身上所穿的衣服是龍軍部落的，腳步微移，突然抬起手臂搭在身前，在那人將要落地時，向上輕輕一拍，一股綿軟的力量憑空托起，雙手扣在那人胸口與一隻腳上，旋轉數圈化解墜勢，隨後將其拋飛出去。


  那人砰的一聲墜地，啃了一嘴的泥水，從地上連忙爬起，呸呸吐了幾口，微黑的臉上有些蒼白，猶自驚魂未定。


  陸青楓蹙眉看著他，說道：“鐵中棠？”


  那人聽到背後聲音，轉身看向他，麵露驚喜說道：“少主，你真的在這裏。”


  陸青楓抬頭看了一眼石壁，又將目光移在他身上，點頭說道：“這山崖很高，你就這麽跳下來，不怕摔死？”


  鐵中棠麵色一紅，撓了撓頭說道：“這兩天雨水太多，是從上麵滑下來的。”


  陸青楓聽著頭頂傳下來的微弱動靜，時不時有幾塊碎石落在腳下，問道：“龍軍在石壁上開鑿石階？”


  鐵中棠點頭說道，“這山石質地太硬，鑿了大半個月，才弄出十幾丈下來，偏偏霧氣不斷，一眼看不到底，也沒個準，加上這兩天雨水一直下個沒完，寅時三刻才停，屬下就過來瞧瞧，結果沒留神滑了下來，多虧少主，否則定要被摔死了。咦，少主你背後怎麽有個小娃娃？”說著，走上前想要細看幾眼。


  竹簍中坐著的小女孩看著一個大漢正在向自己靠近，兩隻眼睛頓時瞪得極圓，心下有些害怕，用力扯了幾下手中的頭發，似乎覺得疼的是自己，咧開嘴就要哭出來。


  鐵中棠腳步一頓，說道：“娃兒膽小的很啊。”


  陸青楓回頭看向女孩，說道：“她還小，你別嚇她。”


  鐵中棠說道：“少主，這娃兒挺像你的，都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呐。”


  陸青楓抬頭看他，說道：“怎麽？這兩年你不是也瞧不上我？”


  鐵中棠麵色微紅，訕訕笑道：“少主，這可是以前，現在整個龍軍部落，除了龍主外，屬下最佩服的可就是你。”


  陸青楓蹙眉說道：“這個以後再說，讓上麵丟根繩子下來，直接把我們拉上去。”


  鐵中棠點點頭，走到石壁前，大聲喊了幾句，不過片刻，一根粗繩從上麵垂了下來，隻是距離地麵還差了三丈多的距離，鐵中棠又喊了幾聲，上麵遲遲沒有動靜。


  陸青楓想了想說道：“看來是繩子不夠長。”


  鐵中棠皺眉道：“那怎麽辦？”


  陸青楓說道：“這裏距離部落太遠，來回太費時間，就這樣上去吧。”


  鐵中棠不解道：“怎麽上？”


  陸青楓走到他身前，一手扣住他的腰，說道：“我丟你上去。”


  鐵中棠說道：“少主，我知道你力氣大，可是——”話還沒有說話，他的雙腳便離了地，憑空起了三丈距離，伸出手剛好抓住了繩索尾端，石壁上麵的士兵感覺到手上吃重，費力地向上拉動。


  鐵中棠身體不住上移，有些茫然地看向下方的陸青楓，沉默片刻，讚歎說道：“少主，你可真厲害。”


  陸青楓搖搖頭沒有說話，看著身後竹簍中的女孩，低聲說道：“別怕，一會我們就離開這裏了。”


  女孩懵懂無知地傻笑著，小手兀自緊緊攥住他的頭發。


  不多時，繩索再次垂落下來。


  陸青楓後退幾步，提起一口氣蓄勢衝出，一個大踏步躍起，身形起了丈餘，右腳蹬在一塊石壁凸起的地方再次拔高丈餘，出手如電緊接扣在最後一截石縫之中，手臂向下一壓，借力騰躍出去，抓住了繩索。


  ——


  ——


  風塵仆仆麵露疲憊之色的陸青楓站在崖畔，看著於一月前斷裂開來已然消失的無形崖坪，沉默片刻後翻身上馬，緩步離開了這裏。


  龍主、鐵中棠兩騎與他並駕齊驅，看著懷中抱著的那個女孩，龍主低聲說道：“半月之前，逐步瓦解烏軍部落的殘餘兵力，從他們那裏，才知道你掉到了崖下，想著你可能沒死，但終歸沒有抱太大希望，現在看來，你說的總是對的。”


  陸青楓搖搖頭，平靜說道：“局麵脫離控製，就該付出些代價，沒了箭的鄔紮罕依舊很強，烏軍又追的太快，除了跳崖也沒什麽路可以走，本該是要死的，但因為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才能活著回來。”


  龍主說道：“有的話說出來，可能顯得生分了些，但還是要替龍軍所有的士兵對你說聲，謝謝。”


  陸青楓平靜說道：“兩年前的荒原很亂，我還沒有自保能力，能得龍軍保全，這便是我該做的，所以，不謝。”


  龍主說道：“以後部落大軍便由你接管吧，相信你做的比我要好很多。”


  陸青楓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孩，女孩也在瞪大了眼睛瞧他，臉上閃過一絲柔色，點了點頭，他突然抬頭問道：“部落當日傷亡慘重，即便剩下三成兵力，戰鬥力仍舊不足，想要吞並烏軍殘餘力量，半月時間未免太短了些吧。”


  龍主歎了口氣，說道：“終歸都是些無主之兵，沒有烏主與大巫師，在這片荒原下，他們根本難以生存。再說，兩部之戰，烏軍傾盡全力，後方早已被其他部落蠶食，沒了糧食補給，隻會越來越弱，半月時間，並不算短了。


  陸青楓心中若有所思，喃喃道：“看來當日鄔紮罕說的是對的。”


  龍主看著他懷中的孩子，突然說道：“當日那聲啼哭？”


  陸青楓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龍主笑了笑，沒有繼續問下去，說道：“男孩女孩？”


  陸青楓笑著說道：“是個女孩。”


  龍主笑道：“女孩好，女孩乖巧。”


  陸青楓點頭笑道：“把她一個孩子放在下麵，始終不忍心，索性就帶上來養大吧，也不是什麽太費力的事情。”


  龍主心中歎息一聲，想著其實你也不過是個孩子，或許連自己都忘記了。


  看著陸青楓一臉歡喜的模樣，言語也比平日多了許多，麵上忍不住露出一絲憐意，又迅速隱去，笑著問道：“取名字了沒有？”


  陸青楓認真想了想，說道：“就叫靈兒好了。”


  龍主點頭道：“取靈動之意，是個好名字。”


  陸青楓笑了笑，看著懷中的女孩，沒有說話。


  他未與人說，之所以叫做靈兒，隻是因為，初彤姓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