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左手劍客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的速度，一劍穿胸而過，仿佛隻在刹那之間。


  如果將人眨一次眼睛所要用的時間切割成一千個小段，那麽僅僅便隻是其中的一個小段，那一劍便已經到了，快到離譜，快到林提督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隻有陳白帝，電光火石之間，揮動手中的長劍橫在自己的心髒之前，他有一種近乎於決斷的隻覺，對方這一劍刺準的方向，仍舊是他的心髒之處，就如同第二劍一樣。


  都是必殺之劍。


  其實陳白帝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劍法都是極為的相似，從來都沒有任何花哨的地方，每一招每一式讓你看起來，絕對不會感受到其中的精妙絕倫，有的隻是返璞歸真的淳樸而已。


  他們的每一劍，該怎樣去運轉，該怎麽刺出去，配合體內的真氣應該怎樣去流動才能達到最好的配合，這些都是要經過成千上萬次的磨合才能夠做到如今的地步。


  沒有人知道作為劍客的辛苦之處，因為他們每一次的努力都是最為枯燥的，試想讓一個人去練習拔劍的速度成千上萬次，而且每一日都是如此，連續練上一年，任何一個人，恐怕都要崩潰，但是真正的劍客，卻能夠完全做到這樣，而且每一次的練習都必然是最用心的，絕對不會存在任何一點的分神。


  正是因為如此，神州大陸的修士之中，以劍修最為強大。而每一個用劍的高手，無一不是當今世上最為頂尖的大能者。


  陳白帝知道，唐荊軻從頭到尾都隻是刺出了三劍，即便是千變萬化，也隻是那三劍而已。


  而每一劍，所對準的都是陳白帝的心髒之處。


  這才是真正的必殺之劍。


  隻不過第一次陳白帝能夠以折梅散手鬥轉方向，以劍柄強行撞擊破開，第二次縱身一躍，以丹田氣海的破裂化解生死之局。


  那麽這第三次呢？

  麵對一次比一次強大的必殺之劍，陳白帝最後所能夠做的，也不過隻是抬起手中的長劍護在胸口而已，再也不能做其他的了。


  丹田氣海此時已經被完全破壞，即便是丁點的玄氣都調動不了，所以那護住在心口的長劍沒有真氣灌輸，沒有神通境界的加持，便隻是一把最為普通的長劍罷了。


  喀——


  隻聽到一聲脆響，那把長劍便是應聲而斷。


  初次到洛水城，一路保護葉弘城到京都，遭遇了無數的仇殺，受傷無數次，最終換得三百金，陳白帝將其中的大部分都交給了那一家打鐵的老頭，練就了一把重三十六斤的重劍，其中還加上了最好的隕鐵，然而在眼下，這把劍驟然斷裂，沒有任何懸念。


  劍斷之後，那一把劍穿心而過，陳白帝必死無疑。


  而在劍斷的最後一刹那，陳白帝保留著最後一絲意識，手掌勾動，握住了一截斷劍，在唐荊軻長劍透體而過的時候，劃斷了對方的手筋。


  這一場交手，坦白言之，其實根本就沒有勝者。


  唐荊軻一劍刺穿陳白帝的心室，後者必死無疑。


  而陳白帝一劍斬斷了後者的手筋，唐荊軻便自此成了一個廢人，眾人握不住劍了，這對於一個極情於劍的人來說，比死更可怕。


  所以，根本就沒有勝利之人。


  然而唐荊軻在手筋斷開的那一瞬間，臉上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說道：“第三劍，你終究沒有躲得過去，我贏了。”


  陳白帝無聲點頭，對於這句話沒有任何異議，說道：“是的，你贏了。”


  唐荊軻慘然一笑，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他抬起頭看向身體一直在晃動，卻始終沒有倒地的陳白帝，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震驚之色，說道：“你是心右之人？”


  陳白帝再也堅持不住，終於也倒在了地上，喃喃說道：“不錯。”


  唐荊軻無聲一笑，說道：“還是我輸了。”


  陳白帝搖搖頭，看著他認真說道：“我下羅浮山以後，所遇之人唯你最強，以你的劍法，我家老頭子定然喜歡，但我的劍法與你的不同，終歸是野路子出身，不比你的，況且，我身體本就殘缺，心右之人當今世上寥寥無幾，我不會占你的便宜，這場爭鬥，終歸是你贏了。”說到這，陳白帝臉色因為失血太多而變得愈發的蒼白，艱難說道：“隻是，雖然是你贏了，但是你的手筋卻也斷了，此生再也握不住劍。”


  唐荊軻對此倒是沒有多言，隻是抬起手緊緊握住右手腕，搖頭說道：“斷便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唐荊軻此生的目標便是成為神州大陸第一劍客，斷一隻手怎麽了，當年南海夜千尋天生癡傻都能夠登頂劍道巔峰，我唐荊軻自認並不比他差多少，那麽斷一隻手又有什麽所謂？”


  陳白帝聽到這句話，大笑出聲，生平第一次，他為了一個人竟能夠有如此灑脫的心態而失笑，點點頭說道：“不錯，這一點，我不如你。”


  唐荊軻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了一眼林提督所在的方向，說道：“今日大名鼎鼎的林鎮主都來到了這裏，想必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都要大事化小了。”他又偏過頭看了一眼陳白帝，“雖然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既然能夠讓你這樣的人不顧一切的殺入我鎮西王府，想來必定是有什麽要緊之人，也罷，今日之事由我做主，權且算了，陳白帝，你走吧。”


  陳白帝直到此時才看到靈初彤，見到後者安然無恙，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此刻對於這鎮西王府倒是生出了許多的歉意。


  唐荊軻擺手說道：“無妨，你已然受了重傷，有些事不必多言，你知我知即可。”


  “洛水城我聽說過你，你的最後一次比試對手便是我，如今我手筋已斷，那麽三日之後的事便就此算了。”他抬起頭望向林提督，直接問道：“林鎮主，今番比試，我與陳白帝不相上下，三日之後，洛水大比取消，今年的玄門開啟，便算他陳白帝拔得頭籌，如此不違製吧？”


  林提督對此不置可否，陳白帝本身就算是半個天啟門之人了，身為守擂的唐荊軻都大度到無任何異議，他自然也不會反對。


  唐荊軻再度轉身，低聲說道：“我與天啟注定無緣了，希望你到天啟之後，能夠真正學到南海三先生的劍法，將來如有可能，再來一戰如何？”


  陳白帝點點頭，對於眼前的這個人，他實在是生不出任何厭惡之心，對於對方的話，也根本無力反駁。隻是，想著對方此刻的狀況，手筋斷裂，終生便再也握不了劍，欲言又止。


  唐荊軻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直接轉身離開。


  主樓之中隻剩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將來在神州大陸，你若是聽到有一個用左手劍的絕頂劍客，不用懷疑，那一定是我”


  聽到這句話，陳白帝如遭雷擊，他望著那個背影，久久不能言語。


  ————


  至此，下羅浮三月以來，玄門開啟之戰終於落下帷幕。


  陳白帝三日之後，徑上天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