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宗門,天啟
彼時彼地,就在老人將死之時,左飛驟然之間得了造化。
而陳白帝南下之路,已然到了鳳鳴大關,這鳳鳴關外便是南域之極盡之處。
南域地處中州之南,位列六域之一,在其域上北處,有一條連綿山脈如巨劍一般,將其一分為二,隔絕了南北兩片世界,其山蜿蜒似伏龍,極具騰空之勢,甚為壯觀,故而又有地龍之山的美譽。世人皆言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這地龍山上終年紫氣環繞,靈氣十足,相傳南域方外宗門修士盡匯於此山之後,便也大大坐實了地龍山中有仙人之名,隻是因為某個一山一海特立獨行的存在,細微處難免有些不盡如是。
南域之上本有七國紛爭,卻最終衍為兩大國東西割據,一為南昭臨海建國居東,一為流雲依山屹立處西,南昭流雲並吞五國氣運,為百年來最強兩國,其國戰最是洶湧,戰火連天死傷無數。
數百年前,南昭隻是毗鄰南海畔上的一小國,處境尷尬,在七國紛爭之中,國勢愈是衰微。太祖皇帝雄才大略,不甘一國就此沉寂,便用千金購買馬骨,欲得名士治國謀沙場,卻一連數月未果,後來終於有一人於朝時入宮,卻是個道士模樣,這人不但生的模樣醜陋,且行事粗鄙,在大殿之上當眾拖鞋摳腳,臭味熏天。
太祖皇帝不以為意,親身下殿求以指點,那道士卻不領情,愈發肆無忌憚,竟讓太祖為其穿鞋,當時滿殿朝臣盡皆跪地,稱九五之尊萬不可自輕,太祖卻隻是一笑,隻言若能定國安邦,便是供奉如父又如何,一幹王公大臣伏地而哭。穿鞋之後,那道士站起,不再為難,稱其從天啟而來,覓身兼氣運之人,留下十四字後便自離去。
那十四字是“暮朝第沉凜風起,遊龍淺灘騰空時”,彼時正值六月酷暑,卻無端下了大雪,雪絮傾斜成線,直指南海,海上結了三尺厚的冰麵,太祖心有所得,便踏冰而行,機緣使然之下,見到了海上之山。隻因身在山中,不知山之模樣,但退出冰麵,山更無所見,不過在此之後,太祖算無遺策,每戰不論戰果大小,必定取勝。
後來南昭終於從一小國開始穩住,大局漸成,其間雖幾經風險,卻已無衰落之勢,藉著這份香火情,再加上幾位皇帝勵精圖治,終於有了如今的局麵,而太祖皇帝在駕崩之前,寫下遺詔,立天啟為國門,一直沿襲至今。
這百年間,七國紛爭最終隻衍為兩大國間盛戰,天啟始終未現於世間,世間人也從不知有此國門存在,不過就在二十五年前,也就是國號尚為天元的第三十三年,本該被立為新帝的皇四子無端癡傻,消失在偌大皇城之中,時年先帝重病纏身,已無多少時日,不惜耗一國之力也要找到皇四子,最後卻發現四子竟入了那一海一山上的天啟,先帝也就不再過問。
天元三十五年,皇九子繼位,更年號為祥符,也就是從那一年開始,天啟才真正出現在世人眼中,此後每隔兩年,玄門麵世而開,相繼有人入此門得遇造化,而十五年前那場浩大國戰,南昭岌岌可危,也正是那位出自天啟的黑袍軍師與當今鎮西王聯手力挽狂瀾,才化解了危機,隻是此事少有人知,隻因又牽扯出另外一樁秘事來。
時年那場璀璨國戰,黑雲壓城,南昭關線岌岌可危。時任征西兵馬大元帥的唐慶之使此關後撤進入關後第二道防線,借助亂石穀地形,會和南北連立三座城池打一場拉鋸戰,雪球越滾越大,耗時一年有餘。而後便有那位橫空出世的黑袍軍師一騎東至,在此基礎上,借助時節霧氣,以草木為兵,兵渡長陵道。
唐慶之不顧諸將反對,打破原先行兵部署,起三十萬軍為聲勢,筆走龍蛇,八萬軍主動出擊,協調配合,最終斷敵糧草。其後一年,黑袍軍師接管三萬兵馬,數出奇兵,以糧草諸事為誘,用正合奇勝戰法分割包圍敵軍,加以痛殲,最終戰於下馬坡,結束了這場長達兩年之久的國戰。
此一戰之後,流雲元氣大傷,黑袍軍師不知所蹤,隻留下一頁軍事布防陣圖,大元帥唐慶之觀後,數次感歎:天之造化,吾不如也,之後便棄了一鼓作氣乘勝追擊之念,加固國防。布防陣圖之中有一言:邊關二道防線為重中之重,切不可輕易退卻,亂石穀之後有閣道三十裏,山中斷處壁高千刃,天開一線,可壘石為關,以為屏障,其周邊連綿三座城池,於布兵雖有利,亦可據險而守,再鑄山脈,後起兩座大城,接連五座軍鎮,以為天成。
兵馬大元帥唐慶之以此為準,十餘年間逐步完成布防,成後,西線如銅牆鐵壁,幾無破綻,而那座煥然一新的邊關也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鳳鳴。
曾有人於酒醉之後問此二字為何意,當時已是南昭軍方實至名歸第一人的唐慶之追憶說:“龍吟虎嘯鳳鳴,皆為驚天,軍師一戰成名卻無幾人知,便以此關為念,示以兩國之兵。”
此後不久,唐慶之加封鎮西王,鎮守邊關。
時已漸入暮時——
黃昏中昏光已死,體寬如樹幹的大毫錐筆蘸著添水的精致潑墨塗抹整片荒原,墨漬落在地上,晦暗化開的到處都是,切斷一門清的光線,隻餘下些微末焦距,陳白帝正行在下馬坡中,步履匆匆,模樣著實有些狼狽。
自當年那場國戰結束後,南域終於迎來久違的十餘年平靜,隻是這種平靜,隻深埋在深淵之中,一旦風起,便是風波再起。
南域終歸還是混亂。
如果要在整個南域尋找一個最混亂之地,下馬坡即便不能高居榜首,也足可位列前五:此地很早之前是片未曾完全荒漠化的沙漠,幸運或者不幸的是,因為地處兩大國夾縫之中最微妙的一點,戰事的最終走向大都會定基在此處,而基於戰事行兵布陣的需要,再加上常年的血水浸潤,下馬坡十分違和的漸漸成了一片荒原,但卻足夠陰森。
而兩國之間許是存在著某些難以理解的默契,大概也覺得距離會產生美感,故而都未出兵占領此處,東西遙遙相對,因此,倒給了某些見不得光的人留下了生存之地。
隻是下馬坡環境太過惡劣,每年初始,都會由北方山間缺口湧來一陣苦寒之氣,而過不了數月,南海之中熾熱的海風便會折而北上,兩股冷熱之氣在半空交錯,就有連綿雨落,隻是幾日放晴,血氣極盛,因而能夠且敢於生存在此地的,不是大奸大惡,便是有大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