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該負起的責任
可顧少昀卻沒有要停手的意思,就像把眼前的男人當成了沙袋一樣。
隻不過總也打不著。
“是,我爸害過你,可他已經悔過了,你為什麽不給他一個活著的機會?”
“你如果心裏怨恨他,完全可以衝著我來,我替他贖罪!”
“為什麽要讓他變成這一抔骨灰!”
被憤怒衝昏頭腦的顧少昀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隻是在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說話間隙,顧西洲捏了幾下鼻梁骨兩側,臉上已顯現一絲怒意。
即便心裏清楚顧少昀現在頭腦不清晰,但這麽多無妄之詞強加於身,顧西洲也不確定他能忍耐多久。
把人再次按回床上,顧西洲轉身要走。
打開病房門,就在他要踏出去的那一刻,身後顧少昀再次衝將過來,且伴隨著一聲暴怒甚至於惡毒的質問。
“是不是你沒了父親,就也想讓我失去父親!”
顧西洲的腳步頓住,平淡的臉一瞬間黑成了鍋底,周遭的空氣旋即凍結成冰,預示著男人的忍耐已經瀕臨極限。
猝然回身,失去血色的堅硬拳頭近在咫尺!
顧西洲握住對方的手腕,另一隻手毫無猶豫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力道不重,但足以讓顧少昀暫時消停下來。
顧少昀的唇角生起一小塊淤青,剛才的打鬥消耗了他僅存的體力,身體站不穩,頹然往地上倒。
眼看他要倒下,顧西洲猛地彎身將人接住。
顧少昀不想讓他攙扶,還要掙紮,被顧西洲強行拉回病床上。
“鬧夠了沒有!”顧西洲肅然站在原地,看似冷淡的目光掃在顧少昀的身上。
他的話仿若安靜病房中響起一聲驚雷。
同時,也在顧少昀的頭頂炸開。
動作刹那間停滯,顧少昀怔愣住了。
緊接著,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化為一聲歇斯底裏的大喊。
“爸!”顧少昀崩潰大哭,跪在床上,向著那個肅穆的骨灰盒不住地磕頭。
靜謐的房間裏隻有“咚咚”地響聲回蕩……
顧西洲沒有阻攔,任由他發泄。
與生俱來的帝王風範鑄就了顧西洲殺伐決斷、不容任何人挑釁威脅的性格。
從出生起幾乎就沒有人敢忤逆他。
但今天在顧少昀與他動粗的時候,他始終讓著他,已經無疑是給了他最大的寬容。
這份寬容,不止出於同情,還因為他對顧少昀的心情感同身受。
失去至親的感覺,他遠遠比顧少昀體味地要早。
也正因如此,在顧少昀提及他父親之死的時候,才瞬間點燃了他的怒火。
哭過後,顧少昀仿佛眨眼間被抽空了骨髓,爛泥般癱在了床上,眼睛裏隻剩下一潭死水。
顧西洲正欲說些什麽,卻聽門外腳步聲逼近。
護士敲門進來,本來要給顧少昀處理傷口,見他醒了便端來藥讓他喝下。
顧少昀拒不配合,隻抱著那個骨灰盒愣愣地望著窗外。
國外秋冬之交,天氣愈發轉涼。天空是沉重的鉛灰色,一如顧少昀此刻陰霾滿布的心情。
“顧先生,這……”小護士端著藥,向顧西洲投去求助的眼神,“陳醫生說了,這種藥在病人醒來後必須吃了,您看……”
顧西洲一直沉默著,視線在顧西洲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看不出在想什麽。
“你先出去。”伸手拿過護士手裏端著的水杯,顧西洲冷聲道。
小護士已經被病房裏詭異的氛圍壓製得喘不過氣了,聽到顧西洲這樣說,如獲大赦,飛快地跑了出去,房門都差點忘記關。
“藥,喝了。”顧西洲把手攤在他的眼前,掌心放著白色的小瓶蓋,裏麵是三粒明黃色的藥片,水杯也一並遞了過去。
顧少昀卻連眼珠都沒動一動,這種行為像極了小孩子與家長吵架時的絕食抗議。
隻不過他現在的神態,卻與垂死之人並無二致。
顧西洲輕輕舒出一口氣,耐著性子把藥片送到了他的嘴邊。
讓總裁大人親自喂藥,這樣的待遇,也就隻有蘇知意享受過……
然而,顧少昀並不領情,反而賭氣似的一揮手,將藥片連同顧西洲的手一起打到一邊,雙眼還是直愣愣地望著窗外的天空。
“顧少昀,適可而止!”顧西洲砰的一下將水杯頓在桌上,清水撞擊著杯壁濺出幾朵水花,灑在了顧西洲的袖口,藍色的襯衫頃刻間浸濕貼在了手腕處的皮膚上。
顧西洲索性三兩下卷起了袖子,將顧少昀的身體強行擺正,讓他後背靠在床頭,與他對視。
“聽好,我隻說一遍。”顧西洲捏住顧少昀的下頜,讓後者不得不硬著頭皮聽下去。
“他舍棄生命保護你是出自父親的心甘情願,你可以感激、難過,但不必有負罪感,否則就是辜負了他!”
“至於當時我為什麽攔住你,你心裏清楚。若你不理解,我也不屑再做解釋。”
顧西洲冷冽如刀的話語順著他身上逼人的怒意,勢不可擋地激蕩著顧少昀如死灰般的心。
不等顧少昀做出反應,顧西洲氣勢更甚。
“白蕭雨和你的孩子就在隔壁,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麽頹廢下去?別忘了你身上還有作為丈夫、父親的責任!”
“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振作起來,而不是在這裏做一個自暴自棄的懦夫!”
顧西洲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他很久沒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了,他也向來不願多費口舌。
但麵對顧少昀,他此時用足了耐心。
如同一塊冰冷刺骨的寒冰啪的一下拍在了後背,顧少昀隻覺得渾身一激靈。
顧少昀的臉色青白交加,瞳仁漸漸恢複了焦距。
他必須承認,顧西洲說的對。
離開這麽久,白蕭雨一定很擔心他。孕中的她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生下了孩子,這些他都一概沒有過問。
還有他的孩子,都出生好幾天了,可他甚至還沒有親自去抱過他。
從他蘇醒的那一刻,都隻是沉浸在了失去父親的痛苦當中,全然忘了身上該負起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