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薇莉安
“林公子，請，這嬰兒果可是灰色之城的特產，在我霽月帝國也不難見到，便當是小妹我略盡地主之誼。”蓮步輕移，玉手相邀，黑發少女款款而笑，看起來也就二八的年歲卻透出貴婦般優雅端莊，卻又似一位粉麵含威的女王，微笑中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力。
“聽薇莉安小姐的口氣，卻已知我並非霽月帝國人？”淩青雲應邀落座，拿起一枚嬰兒果端詳把玩，不得不說這果實確實符合其名，形如蘋果卻隻有紅棗大小，果皮鮮紅，幾分褶皺看起來竟似嬰兒的笑臉，宛如藝術品般惹人憐惜，倒是不怎麽忍心下口了。
“看來小女子猜中了？”薇莉安盈盈一笑：“隻是因為林公子乃是劍修，氣質過人，此等天驕並不常見，最有可能出自劍君國，且林姓源於青河語，落神大陸上又以劍君國與青河大陸淵源最深，料想林公子有五成可能非我霽月之人。”
“更何況……”她嘴角輕揚，櫻唇勾出好看而誘人的弧度：“我可從未說林公子非我霽月之人，隻是看林公子初來這達克桑，方盡地主之誼而已。”
“如此說來，薇莉安小姐便是此城千金了。”淩青雲笑了笑，依舊把玩嬰兒果卻不忍將其吃下：“這果實竟生有人臉，也不知為何長成此狀，食之恐怕不祥。”
“也不算此城之人，但應該比林公子熟悉得多。”少女有些慵懶地倚靠在披著獸皮的座椅，蓮臂輕展，卻不失儀態優雅：“與林公子同感之人不少，因此將嬰兒果斥為妖果，言為不祥之物，更有傳聞，這嬰兒果是蒼狼侯爵殺人取樂，因嬰兒活埋，澆灌鮮血長出的魔樹之果，食之無異食人，更會為死者怨念與詛咒纏繞……林公子看這果實顏色，可像是血？”
“確實像，想不到那蒼狼侯爵暴虐至此，所幸他未成為吞狼國主！久聞霽月帝國法律森嚴，當代大帝更是一代賢君，為何不將此等凶徒緝拿斬首，以其頭顱祭奠在天之靈？”淩青雲神色正肅，眼中精芒畢露，臉上更是殺氣騰騰。
這神態，笑得少女花枝招顫。
“小女子不過開個玩笑，林公子不會當真了吧？”薇莉安淺笑著，一雙美眸彎成了月牙兒，更似紅月一般：“蒼狼侯爵雖然脾氣不好，但也深知我霽月帝國規矩，就算廣招凶徒建立這片混亂之土，殘殺嬰兒那等喪盡天良之事還是不敢做的，不然天下人口誅筆伐便可要他性命。”
“原來如此。”聞言淩青雲“恍然大悟”，才鬆了口氣：“我就知道這太平盛世聖人當道，魑魅魍魎豈敢橫行行凶，是我誤解，還望薇莉安小姐見諒。”
“究竟是不是誤解，小妹我，也不知可該原諒呢。”黑發少女笑了，那莫測笑容令淩青雲心頭一突，莫非被看穿不成？是自己的演技太過浮誇，力圖扮演追求除魔衛道的青年劍修失敗了嗎？
不，那雙眼睛……像是來自血月的鮮紅映耀在心底，淩青雲心中湧過萬般思緒。
“不過似林公子這般正義之人，倒是令人討厭不起來。”話鋒一轉，少女的笑容忽然變得明媚起來，雪白得略顯透明的玉手抓起一顆嬰兒果放進嘴裏，淡紅汁液絳脂般點在朱唇，伴著清脆的聲音令人浮想聯翩：“這嬰兒果雖然確實與蒼狼侯爵有關，卻是蒼狼侯爵將某種草原異果移植至此，不料南橘北枳，精心照料下反成另一物種，果實大小雖然大大縮水，口感滋味反倒更佳，雖然模樣古怪，喜好者卻也不少，倒也算是蒼狼侯爵難得做的一件善事。”
哦？淩青雲因玉人捧果微微搖曳的心神被這番話勾起了興趣，看來這位薇莉安小姐也並不認可蒼狼侯爵的人品事跡，這在霽月帝國很常見，不過往來灰色之城的武者往往是感激蒼狼侯爵為他們開拓出這片方便之地的。
而這位少女的立場是……淩青雲一邊思考，一邊也抓起一枚嬰兒果放入口中，也不聞嬰兒啼哭，也不覺詛咒纏身，卻覺酸甜汁水在口腔綻放，口感綿軟卻有嚼勁，美食入口，臉上都不禁露出笑容。
覺得不詳？怕被詛咒纏身？開什麽玩笑，他可是鑽研萬靈元術的靈華強者，知生靈，窺神靈，一眼就能看出嬰兒果與其他果實無異的純淨本質，真有什麽詛咒怨念也逃不過火眼金睛，這隻是一種長相恰巧接近人臉的果子而已，吃起來毫無心理負擔，先前那番話隻是以“林傲”立場發言，畢竟一名石魄境劍修的眼界與他本人可不能相提並論。
“我還擔心林公子不願吃這‘邪惡之果’，看來是多慮了。”薇莉安小口啃著別人一口一個的嬰兒果，用手帕輕抹嘴唇，一言一行都極盡優雅：“小妹我食量小，若林公子嫌棄不吃，這一盤上好佳果可就浪費了。”
“就衝著薇莉安小姐的麵子，這盤嬰兒果也不能不吃。”淩青雲笑著，將這意外合意的果子吃了一顆又一顆。
“林公子這麽會說話，令小妹我都有些心動了。”薇莉安依舊帶著那輕柔而飄渺的笑，令淩青雲都看得微微失神，平心而論，眼前的確是一位難得美女，雖不比趙曦雨那等傾國絕色但也隻是略遜而已，隻能說她確實夠美，姿容樣貌、一顰一笑都無可挑剔，隻是距離完美仍有不可捉摸的距離，但她獨特的氣質卻與英氣而超然的趙曦雨走在兩個極端，趙曦雨無疑是高貴的王女、超然的仙子，而這位薇莉安……
隻能說，難以捉摸，像是無法望透的深夜，仿佛妖豔魅惑，又似古靈精怪，是妖女、魔女，又或聖女、神女？或許隻有真正深入才能得出答案，但大多數人往往在這深入的過程中便迷失在內，難以自拔。
淩青雲忽然想起了秦月，那位出生於半島一隅卻毫不遜於大陸天驕的奇女子，他似乎在兩人身上找到了共同點。
“實在不能掉以輕心。”淩青雲暗暗警惕，卻依舊扮演著年輕劍修林傲，因眼前美人的話語受寵若驚，年輕俊逸的麵龐甚至微微泛紅，更令黑發少女嘴角上揚，好似一隻奸計得逞的妖狐。
一陣寒暄，如沐春風，看不見處卻耀刀光劍影暗自交鋒，到底言歸正傳，回到了鬥獸場的話題。
“我曾聽說鬥獸場血腥殘酷，觀眾毫不將鬥士視作同類，隻想看到武者被野獸撕碎之慘狀，如今一觀，卻與傳聞不同。”
“林公子說的恐怕是八荒大陸的鬥獸場吧？”優雅端坐的薇莉安輕笑：“確實容易令人搞混，但我霽月帝國建立鬥獸場可沒打算學八荒大陸的野蠻殘酷，諸位先帝雄才大略，願以此鼓舞士氣，宣揚尚武之風，幾百年來確實頗具成效。”
眨了眨眼睛，黑發少女話鋒一轉。
“其實鬥獸場雖起源於八荒大陸，我們霽月帝國卻也不隻是向八荒大陸學習，在這方麵，吞狼國是個好老師。”
“吞狼國？”淩青雲疑惑，眼底卻光芒一閃。
“林公子應該知道，吞狼國的祖先是遊牧民族，他們遊蕩於大陸交界，逐水草而居，掠天人而生，本是最剽悍的一群人，與八荒大陸同樣崇尚武力。”薇莉安輕聲開口，眸光悠遠，像是穿越千年與萬裏的時空：“實力決定地位，族中的戰鬥、廝殺常有發生，但長久如此，反將戰力與青壯內訌耗盡，遊牧民便改為較為安全的決鬥，其後又演變出摔跤、狩獵、賽馬等競賽，定期召開，為一族盛會，後來建國吞狼，傳統依舊保留，大會上的佼佼者可得封賞，直接被授予官爵也不足為奇。”
“其實這種大會便和青河大陸的科舉無異，隻是項目不同，以草原活動為主，皆可挑選人才，激發進取之心，先帝賢明，取其精華融於鬥獸場規則，授勝者榮耀，那些情緒激昂的觀眾之中便有來日的武者棟梁，鬥獸場本身又可帶來財富，較八荒與吞狼國更具優勢。不過蒼狼侯爵本就是吞狼國人，自然深諳個中原理，在他治下的鬥獸場倒是比別處更為昌盛。”鮮紅的雙眸中透著憧憬，黑發少女將來龍去脈托出，聽到這裏淩青雲深以為然，隻是比起他同樣知曉的鬥獸場演變，他更在意的卻是少女的態度。
“看起來，她對霽月帝國的先帝極為認可，並以之為榮。”淩青雲暗暗自語，隻是這一點足夠他將眼前少女看得更加透徹，盡管至今為止眼前都是一片朦朧，如同夜晚的濃霧。
“林公子以為如何？”忽然間，少女將話柄投給青年，那若有若無的笑，像是料到以此打斷對方的思考。
“……抱歉，承蒙薇莉安小姐賜教，在下先前不知這許多淵源，如今開了眼界，卻不敢班門弄斧！”淩青雲感歎，如一名被拒絕的失意人：“隻是薇莉安小姐盛情相邀，在下便鬥膽進言，望莫見笑。”
少女淺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淩青雲深吸一口氣。
“我以為薇莉安小姐所言極是，鬥獸場可喚名尚武，確實有利一國之風，亦對修行界有益。先前那鬥獸士修為還不及我，卻將二階妖獸輕易擒獲，觀其思路，未嚐不可為修行大道……”
聽著淩青雲的話語，紅玉般美眸漸漸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