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天棄
恢複行動能力後在山穀中蹣跚而行，憑金身九重強者的氣勢嚇跑想要趁虛而入的鬣狗、禿鷲與烏鴉，淩青雲找到了昏迷一旁的青蛇，蘊含真龍氣息的青光令野獸敬畏不敢近，眼中卻又充滿將這高貴血脈據為己有的貪婪，淩青雲驅散野獸，撫摸著青蛇的傷軀將它收入體內，輕輕一歎。
伴著一聲鏘響，抵住利爪的淩青雲感覺到虎口開裂而咬牙，在這種狀況他實在連最輕微的傷勢都想避免，隻是對手顯然不想讓他安生，體型修長的黑虎利齒交錯，目露凶光，這頭妖獸的氣息與尋常的猛虎迥異，不似山林霸主，更似收割生命的死神陰冷而危險，此時已然將淩青雲視為獵物，無論是逸散的青龍氣息還是淩青雲本身的生命氣息都足夠它放手一搏，挑戰這真實修為遠勝於己的傷重強敵。
倘若是剛剛蘇醒時淩青雲還真敵不過這頭妖獸，但恢複行動能力的他已經足以施展劍技，哪怕力量輕微，行動緩慢，玄妙劍訣依舊將來襲的惡獸卷入一場無法掙脫的漩渦，抽絲剝繭般不斷在黑虎身上留下傷口，卻將它的妖力與爪擊統統阻擋在外，任它動如鬼魅，口吐瘴毒，始終無法真正傷到淩青雲本體，戰數十回合後黑虎萌生退意，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被這漩渦緊緊吸扯糾纏，哪有機會退出？
一道道傷勢積累最終擴大為死亡，行走於荒穀的獵食者悲隕，淩青雲冷漠上前，再度動用生命汲取接收對方的遺產，在這種狀態下他不能放過任何恢複的機會，丹藥也是能省就省，這裏的瘴氣與妖獸隨時可能帶給他生命威脅。
“看來還不能急著離開……”吸收黑虎生命能量後氣血好上些許的淩青雲喃喃，傷殘之軀的自己無論走到何處都有可能成為妖獸與心懷不軌者的目標，就算前往長春原等地恐怕也不能幸免，相比外界，反倒是這瘴氣彌漫的瘟疫之穀更危險些，無論人類還是妖獸都忌憚此地瘴毒，心知這裏沒有什麽機緣，自然忌憚莫入，遊走於此的大多數是適應瘴氣環境的腐食野獸，它們看起來醜惡凶狠，實際戰力真未必強得過森林荒野的妖獸，畢竟是腐食者，靠撿漏為生的它們沒必要擁有那麽強的戰力。
他便在這山穀中瘴氣稍弱的區域尋隙療傷，期間倒也遭遇妖獸襲擊，往日心懷憐憫的他這次沒有手下留情，將所有襲擊者統統化作自身的養料，腐食者的特點就是欺軟怕硬，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絕不能給它們可乘之機，唯有雷霆擊殺方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就這麽過了整整九日，青蛇從昏迷中蘇醒但依舊虛弱，藏身淩青雲體內緩緩療傷，淩青雲自己則已能正常活動與運轉真氣，隻是身體依舊充滿暗疾，能發揮出的實力連平時一半都不到，但對他來說這種情況已算很好，憑自身劍意他有把握在靈華強者的進攻下自保，隻是……
“陸九荒的屍體消失了……”在荒穀邊緣找到自己製作的殘破棺槨，淩青雲眉頭微蹙，難道說年輕赤帝的屍體最終淪落在腐食野獸之口？這不算出奇，隻是仍顯悲涼，隻是他卻有所遐想……
既然棺槨已破，陸九荒屍體不知所蹤，傷勢有所痊愈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片瘴氣彌漫的惡土，盡管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他已經對瘴氣具備一些抗性，終究還是會遭受侵蝕，影響傷勢恢複的……漫步走出瘴毒彌漫的穀地，淩青雲深呼吸一口空氣，隻覺格外地美好清新。
隻是……
一道劍芒在鏘音中破空，貫穿巨岩形成一個窟窿，但這結果顯然不能令淩青雲滿意，眉頭微蹙，他在原地舞劍，密如羅網的劍光中若有若無的意境彌漫，看起來玄妙莫測，隻是往日所有的朦朧卻始終沒有出現。
煙波劍訣，沒有出現煙波……
眉頭緊鎖，淩青雲開始觀想夢雲澤領悟之意境，以往這麽做的他將會召來煙波環繞，形成一方天地親和的龐大領域，但此時湧來的卻是一股沉重的壓力，虛空中似有悶雷炸響，令他的心髒為之抽搐。
他明白了，於是幽幽長歎。
“這就是觸碰禁忌的代價嗎？嚴重得超乎想象。”
他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樣的狀態，為天地所厭惡，拒絕甚至拋棄，因此他難以吸收天地元力，難以調動天地元素，更無法借天地之力形成領域，這種狀態簡直糟糕透頂，曆史上曾經出現，屬於那些行惡太多導致天怒人怨的一代魔頭，血巫與魔鷲是否走到這一步淩青雲不清楚。
也就是說，激發詛咒的罪孽堪比那些屠殺百萬的大魔頭？或者天地拒絕的理由並非激發詛咒，而是他已被詛咒嚴重侵蝕，等於詛咒化身？又或許是他擊殺陸九荒這得天眷顧者而遭受天譴？淩青雲有諸多猜想，他明白自己的狀態惡劣至極，麻煩的可不隻是天地之力拒為己用，某種未知力量徘徊在他體內，嚴重幹擾著他運轉真氣、生命能量與治愈傷勢，盡管他的身體在逐步恢複，恢複速度卻在不斷減慢，體膚之傷倒還好說，他的本源卻似幹涸一般，即便以靈丹為引也隻能恢複少許。
這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會卡在某種重傷的瓶頸，久無法恢複正常狀態，同時也無法調動天地之力，領域作廢，煙波劍訣之類手段的威力大打折扣，感悟與修煉的速度也會大幅度降低，沒有比這更糟糕的狀態，簡直是將他這當世天驕打入深淵！
“一代天驕洛文君被廢去丹田，淪為廢材是否也是這種感受？我雖好上些許，卻也與廢人無異。”淩青雲喃喃自語，就算被天棄，傷重難愈，他也比一般人強了不知多少，可天驕之路乃是逆流而上，不斷拚搏磨礪爭一線超越機緣，就連損失機緣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遭遇如此重傷挫折？隻一次重傷昏迷就可能令天驕落後於對手，這前所未有的重創則無疑將他打落最頂尖天驕的行列，能否繼續名列青河天才榜都是未知數，而若這狀態無法解除，他隻會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
若是一般的挫折淩青雲不會擔憂，誰沒有失利的時候？一時失手，隻要努力挽回，彌補錯誤就好，可此時他遭遇的又豈是尋常狀況？他認識令人斷臂再生的名醫，服用過生死人活白骨的龍血玉靈丹，卻對如何解決這場危機一點頭緒都沒有，如何獲得天眷，如何解除那令天地忌憚的詛咒？恐怕天行強者都對此束手無策，或許也隻有青龍那等層次的存在才能洞悉其中真相。
“行善事以求上天保佑？或者嫌棄我的隻是小範圍的天地，隻要我走出妖域或八荒大陸就能恢複正常？”淩青雲搖了搖頭，這些方法可以嚐試，卻不能投注希望，相比下解決身體狀況似乎更容易些。
“目前無非是有一股力量堵塞我的身體，阻礙我的身體痊愈，隻要想辦法將這股力量祛除消滅即可，萬靈元術是超越一般絕學的妙術，足可將我的生命能量極致演繹，這力量既無法將我直接殺死，想必總有解決的辦法，隻是修行速度恐怕會因此遭受拖累，若是不幸甚至有跌落境界之險……”淩青雲暗自思索，相比起死亡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真正的麻煩還是天地之力的拒絕，他淩青雲所以傲立當世，自然是仗著一手精妙劍意，其戰鬥方式介於體修與法修之間，既憑精妙劍招廝殺，也通過煙波劍訣、大河劍意等奧妙借天地之力為己用，可以說這是他戰力的重要部分，如今遭受天棄，他這方麵的能力不說完全荒廢也會大打折扣，即便他能痊愈身體戰力也將不及當初。
更糟糕的是這種狀態阻礙了他對天地的感悟，何為靈階？感悟天地玄妙，洞悉靈魂奧秘，從而超凡入靈之境界，想走這條路感悟天地絕不可少，他本在路上高歌猛進，如今卻斷了路，以至於他未來晉入靈階的希望都變得渺茫了起來。
對以修煉境界為追求的天驕來說，沒有比這更殘酷的命運了，就算戰死也是燦若流星的消逝，而非這樣逐漸磨滅氣性的慢性死亡，淩青雲遙望遠方，目光悵然，首次對自己是否能在這條道路繼續前進產生了迷茫。
隨後，他邁出了步伐。
“寧教天下人負我，不教我負天下人，縱天棄我，世人棄我，隻要我不曾棄我，又有何可懼？”步伐變得輕快，淩青雲嘴角噙著淡然的笑：“即便從頭再來，也是他人難求之奇遇，若隻是以天賦機緣橫掃諸敵何等無趣，背負枷鎖仍在風雲逐鹿中淩駕其他天驕之上，方稱得上挑戰。”
是豁然開朗還是自欺欺人？他自己也說不清答案，剛剛擊敗得天眷顧的少年赤帝，當淩雲霄上的他卻瞬間墜下雲端，品嚐到了泥土的味道，這滋味未免辛酸苦澀，但他不可能乞求上天給自己重來的機會。
當天棄的天驕大步流星，踏過荒野，他目光堅定，眼中已沒有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