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消逝（本卷終章）
和善與灑脫驟然化作歇斯底裏的最後瘋狂，牧飛羽原本衰退的雷霆熾盛釋放，渾身血鱗瘋長徹底成魔，迎接他的是一道快到極致的金色劍光！
在牧飛羽發出怒吼的刹那淩青雲便已感覺到那發自本能，令他直麵死亡的恐怖威脅感，這種危機甚至不比盧誌成爆發無量雷劫要弱！這種恐怖殺力無從抵擋也無從躲避，於是他毫不猶豫出劍，將無物不破的劍尖對準那帶來致命威脅的方位，能否化解死劫隻在這瞬間！
一劍出，萬雷滅，劍光勢如破竹地破碎血鱗，也再度刺入那被絞碎心髒的胸膛，沒有想象中的大碰撞、大爆炸，更沒有被至強雷光洞穿的痛楚，一劍分明突破了劫難與強敵，淩青雲卻覺一陣空落。
怎麽回事？這就是牧飛羽的最強殺招？隻是暫時爆發氣勢的虛張聲勢？但那股令靈魂顫栗的死亡威脅感怎麽可能作假？
就在這時，他見到了牧飛羽奸計得逞的笑容，更見到一道流光熾盛而發，終於麵色大變。
“牧飛羽，爾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什麽不敢，我一個死人，不，死魔，還有什麽不敢！”牧飛羽狂笑著，一頭長發如作毒蛇與魔雷共舞，他的生命氣息迅速削弱，別說金身境，連石魄境都不如，但他的氣勢卻邪惡駭人，分明心髒破裂、死到臨頭，卻如勝利者一般。
淩青雲顧不上搭理他，甚至無暇將他一劍梟首，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衝出，伴著龍影，伴著劍光，正像一顆貫穿空間的極速流星，但他就是追不上那道銀色流光！
“快，再快啊！”使盡渾身解數，斬出劍光，甚至連神符文都發動的淩青雲眼睜睜地看著擁有絕對速度的銀色流光甩開自己，帶著死亡與毀滅的氣息接近軌跡盡頭，那被封住穴道，倚靠在樹上的少女身姿。
對方凝望著在瞳孔中極速變大的銀光似有所感，她衝淩青雲輕輕一笑，溫柔而淒涼。
“青雲哥……”這麽呢喃著，少女蒼白的麵容徹底被璀璨銀光籠罩，連同她的嬌弱身姿一同淹沒在熾盛如海的雷光之中。
“不！！！！！！！”淩青雲目眥盡裂，看著少女衝自己微笑，接著淹沒在雷霆汪洋！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與之相對的是牧飛羽無比張揚與得意的狂笑：“怎麽樣，淩青雲？對我送的這份大禮可曾滿意？可惜啊，要早知道你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該用這一招解決你才對，不過這樣也好，就算死了，你也不配染指我的東西，祝你們幸福，在黃泉路上！”
此時的牧飛羽如同勝利者般笑得格外肆意，這一道銀光便是他身為聖霆莊少莊主的底牌殺器，聖霆一出金身滅，連石魄境巔峰都不到的金萱萱絕沒有生還可能！
本來這一擊是對準淩青雲的，但淩青雲今日創造了太多奇跡，以弱戰強，從死到生，一柄劍宛若無所不能，死到臨頭的牧飛羽生怕淩青雲再次創造奇跡，更想要帶給這個仇敵生不如死的痛苦，於是他將致命的底牌調轉方向，對準了金萱萱！
狂笑著，血如雨下的牧飛羽臉色卻愈發蒼白，一片片血鱗粘連血肉生生脫落，濺起詭異的白血與氣體，雷光收斂消失，笑聲也越來越輕，最終歸於寂靜，曾霸道張揚，英俊瀟灑的青年金身散架，屍體像是一團腐肉碎塊，仍在散發白氣侵蝕森林，這就是聖霆莊少莊主，墮入魔道者最後的結局。
在最後，那似是幾個瞬間的短暫時間內狂笑化作了微不可聞的低語，身體剝落，極致虛弱與痛苦的牧飛羽看向雷海的方向，眼神似是發生了變化，一生在眼前走馬觀花地掠過，最終定格在迷霧中的焦黑戰場，他發出最後的幽歎，像是為偏執與瘋狂悔恨，又像感慨叱吒風雲，王朝霸業終成沫影，終不過一抔黃土。
淩青雲沒有空聽牧飛羽的狂笑，確認他的死亡，他瘋了般衝向雷光淹沒的領域，拚著命闖入將參天大樹化作焦石的雷海，他抱出一具，或許是一截身體。
曾經的溫香軟玉、冰肌玉骨在毀滅性打擊下不複存在，留下焦黑、殘缺、生命力急劇流失的殘體，如同一朵在極盡絢爛的年華凋零的花。
“萱萱……”淩青雲抱著這具身軀，聲音沉痛無比，他知道已無可挽回了。
他將信將疑地感覺牧飛羽笑裏藏刀，卻萬沒有料到這個魔頭最後一刻竟是抱著這種打算，將足夠抹殺金身境的殺器對準如此嬌弱更無路可逃的少女，他根本救之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銀光爆發，雷海傾落！
這場悲劇來得太快，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阻擋！
“青……”一道微弱的聲音傳出，金萱萱微微顫動，睜開光芒潰散的眸子，呆呆地看著淩青雲近在咫尺的麵龐，隨後伸出了手。
本是光潔如玉，雪白藕臂，此時焦黑如幹枯樹枝，如童話中的魔爪般緩緩放在淩青雲的臉龐，伴著這個動作，黯淡的瞳孔卻泛起星點光芒。
“青雲……哥……”她像是在笑，聲音又微弱了幾分：“我是……不是很醜……”
身體焦黑，血肉模糊，甚至露出森森白骨，這正像紅粉骷髏的闡釋，無論怎樣的絕世容顏到這時也不再美麗，但淩青雲隻是抱緊了她：“你很美，比平時更美……”
“你……騙人……”這麽說著，金萱萱卻還是在笑，形成與淒慘狀態相反的詭異：“都變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會……美……”
“你真的很美。”淩青雲柔聲道，他沒有看懷中少女殘破的身軀，隻是看著她的眸子，像是神明庇佑，在劫難中依舊保全的，如同明珠的眸子，他看到了溫柔，看到了灑脫，看到她深沉的愛與對世界的眷戀。
如落英繽紛，帶著消逝前的絕美，這樣的眼神，這樣的靈魂，怎會不美？
“平時……也不見你……咳……說這種話討人開心。”金萱萱咳嗽一聲，嘴角沾血，麵色更白，說話卻通暢了幾分：“不過能被你這樣抱著，聽你說這句話，真的好開心。”
“你喜歡，我再說給你聽，天天說給你聽。”淩青雲輕聲說著，語氣輕柔得像是安撫孩子入睡，卻令懷中的軀體一顫。
“傻瓜！”金萱萱聲音沙啞卻像是笑了出來：“說一遍就好了，天天說不就膩了……你這個榆木腦袋，小心將來找不到妻子……”
“我……”淩青雲想說話，卻被手指點在唇上，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平時那樣古靈精怪：“什麽也別說，像是平常那樣就好。”
聽到這話淩青雲微愣，最終沉痛地點頭。
金萱萱笑了，如一朵盛放的嬌花：“青雲哥……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我還以為這一次沒有希望了，但你還是創造了奇跡，連靈華強者都殺不了你……我想，這就是我的青雲哥，青河大陸第一才華橫溢的青雲哥。青雲哥，我相信你會參加群英會，而且是其中最強的天才，我相信你會名垂青史，甚至像傳說中的劍神般強大……”
“我會的。”輕輕握住少女的手掌，淩青雲無比肯定地說道。
“我相信青雲哥……”金萱萱笑得天真爛漫：“可惜我見不到那一天……但若有在天之靈我一定會看著的……其實看到青雲哥打敗那個家夥，闖過這一劫，已經沒什麽好遺憾的了，我本就準備死在這裏，甚至被那個人給……隻要青雲哥能活下來就好。”
說到這裏，金萱萱忽然瞪圓眼睛，接著輕笑：“青雲哥，你怎麽能落淚呢？你是大丈夫，男兒有淚不輕彈。”
隻是這麽說著，兩行清淚從她濕潤的臉龐緩緩流下，帶著觸目驚心的紅。
“我……還有很多話想和青雲哥說……”水晶般空靈剔透的眼中流過淡淡哀傷與遺憾：“可惜，說不了了……”
氣息在衰退，生命在消逝，甚至能感覺到靈魂的空虛與另一個世界的召喚……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擱時間。
牧飛羽的底牌乃是弑殺金身境的殺招，足以令一般金身境粉身碎骨，她作為一個石魄境在沒有防禦手段的情況下被雷海淹沒卻還保住殘體，剩下一口氣簡直就是奇跡，唯有金萱萱自己明白她是憑執念撐到了現在，隻為最後一刻的溫存，還有一個交代。
“青雲哥……忘了我……”她望著淩青雲的眼睛，淚眼朦朧卻很堅定：“我為躲避婚約接近你，你明明知道卻容忍了我的無禮，遭受刺殺後明明知道真相都沒點破……你太溫柔了，但我配不上你……”
“我隻是金獅宗宗主的女兒，南明學院的普通學員，還有牧飛羽的未婚妻……而你是天下最強的天才……請你忘了我，去娶一個和你般配的，天下第一的妻子。”
說出這番話後金萱萱猶如得到解脫，隻是淚如星落。
“這是我最後的，無理取鬧的願望，你能答應嗎？”她帶著最後，飽含愛戀的笑容，眼中不含任何雜質。
但淩青雲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看著懷中少女，她無奈一歎，又似如有預料：“就知道青雲哥會是這反應，但我的話說完了，再見啦~”
帶著最後的狡黠，她閉上雙眼，嘴角微微上揚，手掌從淩青雲臉龐緩緩滑落。
“對不起，還有一句話，青雲哥，我知道的，其實你沒有喜歡過我……”如夢囈般，閉上雙眼的金萱萱將一物放入淩青雲掌心，終於舒緩眉頭，笑容恬靜，再沒有聲息……
花落在，迷霧深處。
第一卷，“劍吟南明”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