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師兄師姐
青鋒揮舞，劍光漣漣，這能將金身境強者斬裂的寶劍難得沒有發出鏘然劍鳴，反倒以輕緩態勢舞得煙波湖光一般，劍光蒙蒙地衝入迷霧。
一般淩青雲施展煙波劍訣是采取守勢，立於原地往往能將其演練得更加完美，他現在一麵前進一麵舞劍自然令煙波劍訣的完美大減，煙霧間有空隙，做不到滴水不漏，迷霧由此滲入，打濕了衣裳。
打濕衣衫不要緊，修煉中這類阻礙豈不常見？如今淩青雲行霧舞劍，雖然煙波劍訣施展得並不完美，卻隨著一次次揮劍與踏步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劍法與周圍迷霧產生某種特殊聯係，好像整片迷霧竟是一個龐大生命體，如今施展劍法與其共振的自己聽到了它的呼吸之聲，也見到神秘莫測的迷霧中有條朦朧路徑展開。
他猜得沒錯，煙波劍訣的確是迷霧之門的鑰匙，而且這把鑰匙還會受到迷霧反哺，在其中發揮得愈發精妙。
順著道路前行，淩青雲揮劍的心情卻變得愈發輕鬆與暢快，可以說這片迷霧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練劍聖地，霧氣輕柔，對於揮劍卻有莫名阻力，令其自然減緩速度，符合煙波特性，又有濕氣濃鬱，隨意揮劍都能沾上水珠，這水霧朦朧自然更有利於煙波劍訣的迷幻效果，甚至令使劍者都不覺沉浸其中，隨著劍光蜿蜒，行走揮劍的缺陷逐漸減少。
“駐足原地，固然根基穩健，但煙波劍訣的特性就是變幻莫測，拘於一地如何能將其實現？正該配合步法，使其愈發變幻莫測，盡管在這過程中完美性將會受到影響，為更進一步卻是必要！”淩青雲眸子發亮，他很快在對煙波劍訣的見解上更進一步，這片迷霧實在幫了大忙。
也不知在迷霧中走了多久，進了多遠，淩青雲卻覺這條路差不多到頭了，他微微感慨，一股危機感卻猛地湧上心頭。
“不好！”淩青雲全力揮劍，舞得密不透風的蒙蒙劍光迎上正前方突兀刺來的一柄白劍，沒有鏘響，那劍被劍霧挫阻彈回，不動聲色地縮了回去。
迷霧中傳來一聲輕咦，那白劍卻再度刺來，這回不是直刺，蜿蜒扭動，劍走龍蛇。
淩青雲保持劍勢，蒙蒙劍光籠上白劍，似千萬道絲線將龍蛇緊縛，這白劍卻也狡猾，劍身扭動，柔勁迸發，幾番掙紮下竟從迷霧脫出，令淩青雲不由心驚。
直到現在他還看不清迷霧中對手的真容，隻見一道比自己略高的朦朧人影綽約閃動，那白劍在迷霧內卻堪稱如魚得水，明明不放光芒卻顯眼得很，動起來比泥鰍還要油滑。
這些倒不足為奇，真正令淩青雲吃驚的是這名對手目前使劍的力道分明與自己保持在同一水平線，竟能直麵自己的煙波劍訣並拔劍脫身？這劍技實是精妙，至少他自己做不到！
白劍又來了，這次它更顯詭異，竟在迷霧中呈現三道劍影，每一道都宛如真實，煙波劍訣乃全方位籠罩，淩青雲倒不必費心去判斷哪道是真，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這三道劍影刺入迷霧後竟然都爆發出實際力量，令整片煙波翻湧震蕩，三道劍影卻趁勢破開劍霧向內鑽進！
淩青雲已是悸驚，劍影三折，好高明的技巧！這三劍來勢洶洶，卻也展現出泥鰍般油滑，避開劍鋒阻擋，穿過迷霧重重，若非最內圍的劍氣漣漪全力抵擋，淩青雲的煙波劍訣幾被直接貫穿。
白劍再次敗退，淩青雲則驚出一身冷汗，幾番交手他已感到對方劍勢綿柔，沒有惡意，但這番對決帶給他的壓力卻勝過真刀真槍生死搏殺，因為這是劍道技巧的對決，如高手弈棋，每一步均高深莫測又充滿凶險，對劍者之心觸動極大。
不過停頓了彈指，白劍又來了，這一回它展現出更驚人的姿態，如霧靄，似浮雲，作煙波陣陣，竟是煙波劍訣！
煙波劍訣對煙波劍訣，那是怎樣的景象？淩青雲算是知道了，這是雲霧的衝撞，兩排濁浪擊起漫天波瀾，雲騰霧湧，複雜得令人目不暇接，更難應對，遠不是單人的煙波劍訣可比。
淩青雲被壓製了，白劍揮出的滔滔霧海將青鋒舞成的煙波覆蓋，洶湧間如有萬千兵士廝殺，每一處均在潰敗，令淩青雲全力阻擋，有些心力交瘁，幾乎將自己對煙波劍訣的全部領悟施展才堪堪維持住僵持之勢，但這僵持沒持續多久，對方不再正麵進攻，卻從側麵以劍霧籠上淩青雲劍法薄弱處，煙波劍訣變化多端，本是無孔不入，就這樣滲入漏洞之內，輕點於淩青雲身軀，每一點沒有痛苦，卻令淩青雲心生寒涼。
這是警示，若在生死搏殺中這樣一點或許就會要命！一種恐怖籠罩了淩青雲，這是劍道受挫與死亡威脅的恐怖，在這神秘強敵的劍下他傾盡全力，煙波翻湧得愈發複雜，如與迷霧同調，將漏洞彌補得越來越少。
淩青雲似乎又聽到一聲輕咦，這次表示讚賞，但白劍傳來的壓力卻不斷增加，他吃力抵擋，完全將心力投入兩片蒙蒙霧靄中，隻覺這煙波劍訣的對抗間更有無窮的變化奧妙，忍不住將這感悟奧妙全力汲取，已不知外物。
這是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令淩青雲的劍術以驚人速度提升，不知到了什麽時候，這感覺戛然而止，淩青雲愣在原地，煙波消失了，迷霧也消失了，這是幽幽竹林，一名青年持白劍，站在麵前。
“淩師弟的劍術果然不凡！”這青年微笑，欣賞而友好。
“段鴻燕學長？”望著眼前的英俊青年淩青雲不由吃驚，竟是那位曾在南明大比帶回一隻四階妖鯰作為戰利品的傳奇學長，如今他精神奕奕，比當初更具風采，卻不知修為又達到了什麽境界？
淩青雲還以為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學長定是在遊曆天下，想不到卻在學院小幽林中。
“看來我還有點名望。”段鴻燕笑了笑：“隻是這學長應該改口叫師兄了。”
“學長是魏先生的弟子？”淩青雲無法貿然稱呼，試探著問道，盡管他也知道答案顯然。
“這一手煙波劍訣就是師尊傳我的，卻不想你憑自己鑽研也能如此厲害，我在師尊指點下都無法在半年內悟到這一地步！”段鴻燕感慨，他可不是庸人，是高年段的傳奇學長，自也是天驕，如今與淩青雲以同等力量一番切磋，雖占盡上風卻有種挫敗感。
“跟我來，你既然深入小幽林，想必決定拜師了。”段鴻燕道，對此淩青雲沒有否認，隨段鴻燕走在這清幽竹林。
“這便是竹林的最內圍了，算生活區，也無迷陣，但機關不少。”段鴻燕一邊走一邊對淩青雲解釋：“那邊那棵竹子看似平常，其實是一處陣基，若隨便碰觸就算金身境也會被電得麻痹。”
最內圍的機關如此厲害？淩青雲吃驚，想想這是天行強者的住所倒也釋然。
走了一段，淩青雲聽見簫聲陣陣，循聲望去，隻見一名氣質出塵的青裙女子置身竹林，輕輕吹簫。
“見過師姐/學姐！”兩人打了招呼，青裙女子微微頜首，並衝兩人露出柔和笑容。
“這是五師姐寧清瀾，曾多次在南明大比樂律奪魁，樂律武技堪稱一絕。”段鴻燕對淩青雲說道，淩青雲微驚，他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學院中的一代天驕，卻心性淡泊，未曾參加南明大比的武比。
如今看來，這位寧學姐氣質出塵，簫聲更有無窮奧妙，隻怕已是靈華強者，當初若參加比武或能奪魁。
“說來，那迷霧似乎消失了？”路徑轉折，窺見來處的淩青雲有些疑惑地說道。
“這迷霧可不容易產生，需以陣法、風水造就，且會消耗平時積累的能量，因此我們一個月隻會開啟三次，每次不超過一時辰，今天是為你特別開啟的。”段鴻燕笑著解釋道。
“多謝學長。”淩青雲肅然。
“謝什麽，這是考驗，也是折騰，你的表現很出色。”段鴻燕道，他時刻麵帶微笑，聲音令人如沐春風，很容易對他生出好感。
又走了一段路，見路旁竹屋，一名中年人從中走出，他滿臉胡須，不修邊幅，望見淩青雲眼睛一亮：“這就是我們的小師弟？”
“這位便是二師兄諸葛裕，隨師尊學習機關術，這小幽林的機關多出自他的手筆。”段鴻燕笑著解釋。
聽到小幽林的機關都是這位諸葛裕布置，淩青雲的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這位師兄未免太缺德了些。
“見過學長，學長的機關術久仰了。”但他還是抱拳開口。
“隻怕不是久仰，是親身體會，恨得牙癢癢吧？”諸葛裕似笑非笑地看著淩青雲：“你不必緊張，當初鴻燕、清瀾他們也是差不多表情，說來叫我學長不妥，因為我沒能入學南明，是師尊在外麵收的弟子。”
淩青雲無言以對，諸葛裕卻興致勃勃地繼續說：“我修煉資質尋常，哪怕有師尊教導，花費三十多年都沒能突破靈華，隻能整天琢磨機關術了，這小幽林是個好地方，能將天賦比我強的學生好好折騰一遍，有時連高年段都能折騰到，嘿嘿……”
還真是惡趣味的家夥，淩青雲無語，但諸葛裕的機關並未對人造成真正傷害，反倒磨礪了許多新生，應該說功勞不小，一點惡趣味裝在心裏倒也無傷大雅。
同時他也驚訝，魏嵐不僅會煙波劍訣，竟還懂得機關術？南明學院的先生果然非同凡響。
告別神采飛揚，並宣言要開發出一種新陷阱讓明年新生哭爹喊娘的諸葛裕。淩青雲終於在段鴻燕帶領下來到道路的盡頭，這裏樹著小小藩籬，有小雞啄米，有白兔啃草，還有一名長須飄飄的老者遙望竹林外的湖波漣漪，這場麵如畫，格外和諧。
“你來了？”老者回頭，衝淩青雲溫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