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死亡
“鏘！”又是一陣金鐵交鳴的鏘音環繞雲端，翼人突來的一爪將淩青雲震得手臂發麻，整個人頓時倒飛而出，竟是在這一擊之力下飛出十餘丈遠尚不曾停止，這令淩青雲震驚地瞪大雙眼。
“這一擊的力量似乎比剛才強了不止一籌，而且那利爪劈下時似有光芒閃耀！”淩青雲心悸間，疾風來襲，那翼人竟是振動雙翼以驚人速度朝倒飛的淩青雲追來，這速度淩青雲平時根本難以想象，即便在這雲端試煉，身體輕盈，速度增加數倍的情況下都覺震撼，這飛行速度甚至比他出劍更快！
縱使被怪力擊飛，淩青雲的倒飛速度在振動雙翼的翼人麵前不過小巫見大巫，轉眼間這銀甲銀翼，身材也與成年男性無異的翼人便衝至淩青雲麵前，一隻利爪猶如白銀澆鑄，折射著千重光線隻對淩青雲的天靈蓋淩頭劈下！
雲層上再次傳出金鐵交鳴的聲響，卻不再是清脆劍鳴聲與刺耳摩擦聲，而是鐵錘敲打般的震撼轟響，淩青雲分明感到這一爪的力量比先前爪擊又生生強了兩成，整個人便被如此力道向下砸落，棉花般的雲層產生淡淡浮力企圖將淩青雲托起，下一刻便被壓倒性的力量撕得支離破碎，潔白雲層在眼前一閃即逝，淩青雲直落下二丈，竟墜在另一層雲上，隻是這雲層同樣被隕石般高速墜落的淩青雲生生撞破，如此落下一層又一層，直到第五層雲層也被撞出一個窟窿，淩青雲終於在被自己砸出深坑的第六層雲團站穩腳跟，然而風聲淒厲，銀色身影如索命鬼般緊追不舍。
“被擊落雲層，整整墜下十幾丈，這倒是聞所未聞的體驗，這雲團構成似乎與書上所說不太相同，有幾分形質，是仙雲也說不定。”如此危急時刻淩青雲腦子裏竟然冒出這種念頭，卻握緊青鋒對來勢洶洶的翼人挺劍而刺，感受到金色劍鋒上超乎預料的淩厲感翼人似是微微一愣，竟急急轉身回避，怎麽也不願撞到這分明淩厲至極的劍鋒上去，很不容易有機會反擊的淩青雲又豈能令他如願？伴著一聲厲喝，青鋒寶劍在雲天劃出一道璀璨劍芒，翼人雖是速度驚人，終究在避開劍鋒後被金色劍芒劈中銀白羽翼，幾片沾染殷紅鮮血的銀色羽毛隨風飄起，沒入雲端。
“隻是劈下幾根羽毛？”淩青雲吃驚，他本打算卸下這翼人一胳膊一爪，再不濟也留下一道影響戰力的傷勢，卻不想翼人竟如此靈活，那咫尺間都令身體偏離劍鋒，羽翼的堅韌程度也超乎想象。
更令淩青雲驚訝的是，被削去幾根羽毛的翼人竟是回頭張望，整個身體一顫仿佛呆立原地，當他迎著劍鋒轉過頭來，明明似被迷霧蒙住模糊不清的麵部卻散發出了淩青雲能直觀感應的恐怖煞氣。
“嘶嗬哈！”某種聽不懂卻明顯透出怒氣的喊聲從翼人口中發出，淩青雲便見到一片銀光天羅地網般籠罩而下，不是這翼人的重重爪影又是什麽？
“糟糕，這翼人想必對羽翼視若生命，雖然隻是失了幾根羽毛卻將我視作生死仇敵了！”淩青雲暗叫不妙，此時也隻得竭力揮劍在這疾風驟雨般的爪影中守護自身。
先前翼人幾次攻擊都是如蒼鷹撲擊般發起衝刺並一爪劈下，速度與力量的結合令爪力強得難以抵禦，此刻翼人卻選擇與淩青雲近身搏殺，雙爪齊用展現出恐怖速度，但力道卻遠不及先前的突襲，因此在淩青雲使出渾身解數的情況下倒以一柄青鋒勉強擋住了翼人的狂攻，隻是那爪影狂舞終有突破劍鋒阻礙的，此時淩青雲也隻能咬牙苦撐，任自己身上多出一道甚至五道血淋淋的傷口。
對手很強，淩青雲在翼人的爪影中愈發清晰地理解到了這點，比匕首更危險的銀色利爪狂舞肆虐，淩厲與撕裂兼具的攻擊令他繃緊神經，被迫最緊張的狀態盡可能地阻擋這猛烈攻擊，他竭力揮劍，運步如飛，在青龍營嘍囉圍攻下滴水不漏的架勢於翼人眼中卻充滿破綻，在新生屆已足夠排入前列又在這雲端增強數倍的步法更是班門弄斧，即便全力以赴，利爪撕開的傷痕卻不斷增加，鮮血涓涓流出，將青衫也給浸紅。
“第二層教我殺敵，第三層教我自保，倒是將以往順序掉了掉，隻是第二層對手那般弱小，第三層敵人卻如此強大，轉變未免太快了些！”淩青雲苦笑著，倒發現自己的防禦與躲閃能力的確在翼人的猛攻中迅速提高，隻是這過程中自身血肉被不斷撕裂，如淩遲般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嗬！”忽然，翼人發出一聲冷哼，蔑視而冷漠的視線從朦朧遮擋後直刺淩青雲的雙眼，令他大腦劇痛，手中劍勢不由一緩，翼人則趁勢振翼退出淩青雲的攻擊距離以外，一隻利爪高舉，竟在陽光照耀下迅速收縮成了一隻與人類無異的白色手掌，陽光氤氳其表竟逐漸匯成璀璨金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釋放而出，令淩青雲不由悸動，從這金光中他分明感覺到了不下於落日刀輪的恐怖威脅感，而且這股力量還在急劇增強！
“擋不住！”淩青雲於內心驚呼，連忙邁動步伐，意圖逃離翼人攻擊範圍，然而翼人隻是冷笑一聲，金芒璀璨的手掌驟作手刀以驚人速度朝淩青雲遙遙劈下，自指尖延伸出的金色光痕劃破天際，如開天辟地般斬中避之不及的淩青雲肩膀。
這一刻，血肉撕裂，骨骼破碎，髒器爆散，整個身軀為烈火焚化的痛苦令淩青雲不禁痛呼，恐怖無比的金光將他的身體切成兩半，自明月島後他再一次擁抱了死亡，且這一次的危難還超過了明月島的絕境，因為這不再是絕境，而是死亡本身。
便終結於此了嗎？劇痛中，淩青雲呆呆地想著，有一種感覺漸漸蓋過劇痛，那是輕盈飄然之感，不同於騰雲駕霧的飄然，此時的他似乎衝破了肉體約束，可以任意地飄向所有方向甚至維度，意識由一種比雲霧更輕的存在托向高處，那是比蒼穹更遙遠的領域，沒有日月，唯有黑暗與混沌，唯有刺骨的冰冷與一聲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嚎叫，他見到黑影遊蕩，見到格外恐怖的鐮刀，也見到血紅火焰肆虐蔓延……
那是怎樣的恐怖？陷入魔障的淩青雲卻茫然不自知了，他認不出地獄與深淵，卻在不斷接近這恐怖境界前走馬觀花地見到了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嬰孩，見到拿著木劍亂揮，對書本搖頭晃腦的孩童，見到了滿臉自信踏入南明的少年，見到了南明大比、明月島、駱駝嶺……見到了父親、母親、大哥、三弟，也見到了劉衝、周馳、金萱萱、林謙誠……最終他見到了無字書，見到了漆黑劍鞘，而一切又歸於黑暗，籠罩著一團魔焰的骷髏頭猛地撲來！
淩青雲猛然一個激靈，瞪大雙眼，滿頭大汗地左右張望，哪有什麽骷髏頭與鬼蜮？自己依舊踏在雲端。
“我還活著！這是試煉塔內！”重獲新生，腳踏雲層的充實感幾令淩青雲熱淚盈眶，墮入幽冥卻又重歸陽間，這是多少人無法求得的感動與殊榮？今日他卻體驗了一次，哪怕這隻是試煉塔的試煉也值得終身謹記。
就在這時，淩青雲忽然感覺有什麽重要的存在被某種力量從體內生生抽離了，這感覺像是奪取力量般失魂落魄，偏偏淩青雲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有受到半點損害，被金光撕裂後重生的他可以說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
“又出現了，這種仿佛失去什麽的感覺……先前在與青龍營嘍囉廝殺時，每當真氣恢複也有這種感覺，既非力氣，也非氣血，也不是真氣與精神力，這究竟是什麽？”
“這種存在無疑非常重要，我恢複真氣時感覺到了，被金光殺死時也感覺到了，莫非這便是試煉塔的力量，供我在塔內支撐的根本？”這等猜測令淩青雲不由一驚：“若是這樣，令我重生消耗的力量甚至遠多於青龍營中恢複近十次真氣，剩餘量甚至已不到一半！”
短暫懊惱之後淩青雲卻慶幸起來，體驗生死之間無疑是彌足珍貴的機緣，隻那一瞬生死間的體悟就不枉自己在駱駝嶺辛苦戰鬥，能得一次便是足以，怎敢奢求第二次？如今依舊處於試煉塔內，卻是幸運至極了。
心中經過這短暫的鬥爭與感慨後，淩青雲終於重新關注起自己所在的雲端，這一看卻令他再度吃驚，
自己腳邊，是一道長達數十丈，寬達三尺有餘，徹底貫穿雲層的恐怖溝壑，溝壑旁雲煙浮動，似要將這割裂雲層的猙獰缺口填補卻被殘留的恐怖氣息生生擋住，這道溝壑自然是翼人先前那驚天一斬劈出來的，由此，淩青雲才意識到先前滅殺自己的力量何等恐怖。
“一劍劈裂數十丈，縱是雲層，也實在不可思議，我之前竟在與這種對手交鋒？”淩青雲一時百感交集，搞不好這翼人其實是類似魔法師的存在，令自己狼狽不堪的近戰能力反是它的弱項，強項一出自然毫無對抗可能了。
接著淩青雲便望見了那名恐怖翼人——還有他那再度高舉，氤氳璀璨金芒的手掌。
“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再度被恐怖氣機鎖定的淩青雲驚駭，生死之間的體悟固然珍貴，要連續經曆兩次卻未必是他承受得起的，倘若再死，這場試煉或許便到此為止了，他雖然已是極為滿足，卻也希望能在試煉塔內收獲更多。
正在這時，一聲鍾鳴的響起卻令淩青雲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動萬分，他猛地轉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衝上了長虹般的階梯，躍入那比雲天更高的黝黑洞口。
離開的最後一刻，淩青雲望見一道撕天裂地的金芒將雲層徹底斬裂，作為始作俑者的翼人卻抬起頭來，目光冰冷，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