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明月島的真相
“竟然……”淩青雲仰望著滿壁的符文，想要說出什麽，喉嚨卻仿佛凝固，無法再發出半個音節。
眼前所見超乎先前想象，不再是百個符文排布成的符文陣列，而是一幅如史詩般大氣的恢宏畫卷，那千萬符文宛如星鬥懸空，筆走龍蛇，天馬行空，彼此毫無間隙地相連甚至交錯，有符文縱九橫九整齊排成棋盤狀，卻也有符文首尾相接形成一條猶如銜尾蛇的圓環，層層圓環又宛如穹頂具有神秘奧妙的軌跡，變幻莫測的複雜水波般肆意擴散，看得人眼花繚亂，卻不覺沉浸在一方超然境界內。
淩青雲不是沒有遠觀過這方最複雜符文，可如此認真，在已具備符文境界情況下近距離觀看卻是第一次，他如同魂遊天外，意識不禁為這浩大符文吸引，如遊魚入海，開始了一陣奇幻的遨遊。
他像是在做夢，夢中的他化身不知幾千裏的鯤遊過大海，途中它見到種種海怪，見到一座座島嶼甚至大陸，這些凡人隻能用想象來判斷其龐大的物體在鯤眼中卻可以用身體直接丈量，它就這麽暢遊在四海之內，無所顧忌，無所拘束，隻需享受大浪拍天的波瀾壯闊。
忽然間這海中的神靈卻張開翅膀，飛向了比大海更廣闊的蒼穹，無盡的風聚湧在翼下令大鵬輕易穿過雲層與彩霞，一直飛到青天之上，卻是一片黑暗深邃的空冥領域，在這裏沒有浪濤與雲層，沒有塵世間的種種喧囂，有的隻是靜謐，與一輪清冷明月。
他癡癡地望著明月，見到它將月光灑滿世間，為大地披上銀白的紗衣，在海麵耀起瑰麗的華芒，月光無處不在地覆蓋了天地，月光卻又如絲如縷，像是嫋嫋煙氣，折射出種種奇景。
是明月的本形，是銀色的浪花，是皎潔的寶珠，是嘯月的蒼狼……種種靜與動的不同事物舞蹈在月光之間，最終都飄上天頂，形成漫天星辰……
縱然是扶搖直上九萬裏的鵬也被這景象震驚了，它展開翅翼，試圖看清那由萬物化作的星辰究竟長什麽模樣，但它拍打翅膀不知幾萬次依舊徘徊在漆黑天穹，一層朦朧的紗阻擋了視線。鵬不由懊惱地發出一聲長鳴，卻驚訝地發現朦朧消散，那諸天星辰竟是一道道閃爍白光的符文，無數符文匯聚，便是月光爛漫的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淩青雲才從那令人震撼的意境中回過神來，即便回到現實他卻不曾改變姿勢，而是凝望著靈符文牆麵良久無法言喻。
靈符文與其他三係符文完全不同，這是層次上的差距，猶如螻蟻與巨龍。
從體符文到神符文、器符文，它們都是由上百符文構成一部符文陣列，每個符文都相當於一名士兵，或持盾，或持槍，或操刀，或拉弓，由種種兵種構成戰陣，又可將其比作一篇篇文章，那麽整個體符文體係則是文集。
可靈符文卻不是文集亦非戰陣，它是一部鴻篇巨製，是由諸多戰陣構成的整支軍團，它甚至可以看作一國一界！
它是有靈的，具備著神韻方將淩青雲引入妙境，換做對符文一竅不通者卻完全無法領悟其中神奇。
在淩青雲眼中，這片靈符文分明是那穹頂繁星的一部，是諦臨凡間的天界造化，他曾以鵬的身份俯瞰大地，從那裏看明月島卻像一輪黑月，唯有被樹木覆蓋的中心處泛起皎潔月華……他意識到了眼前符文的博大精深，卻更意識到天外有天，在星空的真正玄機中這片靈符文不過一隅爾。
“引人入勝，自成意境，此為絕學，絕不下於煙波劍訣！”淩青雲心中響起這一句話，由此他更明白這靈符文的珍貴，這是明月居士真正的智慧結晶，無法參其高深之人單是觀摩都會慚愧。
“我還在為雙重符文融合沾沾自喜，卻怎比得上這靈符文之翰，竟是將整個體係編成史詩，隻需從中截出部分就能令所謂的五重融合甘拜下風！”淩青雲暗歎，他算是遭受打擊了，但這亦令他對靈符文愈發感興趣，然而如此浩大、複雜而又混亂的鴻篇巨製該從何處入手？淩青雲完全找不到其中首尾！
“堪比絕學的造化豈是這麽容易學會的，但隻是觀摩想必就足以令我的符文境界突飛猛進！”淩青雲暗想著，在一番探尋後將目光定格在了九縱九橫的符文棋盤上，這是整片靈符文中相對最有規律的一處。
“震，流，月，生，種……”念叨著那一個個熟悉與陌生的符文，淩青雲的眼神愈發癡醉，正如他劍舞到興起的時候。
“聚，風，涼，河……”一個個符文好似石子般落入少年的心湖，愈發頻繁密集的漣漪令求知者眼眸越來越亮。
他發現，無論是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用種種順序嚐試，他將棋盤、圓盤上的符文連成線後卻顯得狗屁不通，完全無法表達某種意思，這一度令人焦躁，但他卻發現了更珍貴的寶藏。
這片靈符文是不能靠一字一句來解釋的，它由上萬符文構成一片恢宏整體，如陣法，如生命係統，如一方世界，其中的符文可以是一片羽毛、一顆牙齒、一滴血，一粒沙、一棵樹、一條河、一片連綿山脈……單獨的單元無法闡釋整個世界，但它們卻在整體中發揮著各自的作用，也由整體襯托出各自的光亮。
淩青雲做不到將整片世界參透，但他卻將心神沉浸在整幅畫卷當中，用心體會其中的風吹草動與每一分意蘊，如此，鯤鵬所見的星空便再一次於眼前呈現，他見到多重圓環旋轉而起，攪得天空風起雲湧，卻形成了一個牽引無數月光的漩渦，漩渦之心，有珍珠般的瑰寶逐漸締結，分外耀眼奪目……
“這是明月聚靈陣！”淩青雲當即想到，並格外激動地注視著這漩渦運轉，在風雲甚至雷電中眾多符文的微光被蓋過，此時他卻不執著於記憶符文，而在盡可能地感悟整個陣法境界，當他感悟愈深，一個個模糊而黯淡的符文竟是主動躍於眼中，並極為自然地沁入心中。
這不是死記硬背，而是一種更神聖的領悟，深入骨髓與靈魂！淩青雲深為鼓舞，卻覺得漩渦的輪轉到了盡頭，它逐漸消散，點點殘雲般飄蕩於天際。
“呼！”淩青雲長舒一口氣，此時他感覺眼前的石刻分明耀起盈盈月光，每一個看似錯亂的符文都展現出勃勃生機，這豈是呆板的石刻，這正是運轉不休，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大千世界！
作為一名初窺符文門徑的新手，能參悟如此玄奧該是何等幸運？淩青雲隻覺自己站在了古之符文師與今之武者間的特殊夾縫，欣賞著獨屬於自己的寶藏。
“我參悟了多久，竟如此疲憊？”當淩青雲想要繼續參悟才發現了異常，自己不光精神不振，甚至疲憊得全身骨頭都散架般，饑腸轆轆後背鐵前腹的肚皮也發出抗議，這情況可比鑽研符文的第一天還要嚴重。
無奈之下淩青雲隻好再做休憩，這回盤坐在明月聚靈陣中的他卻感覺周圍的月光都更為親切溫和，新收獲的感悟不可思議生效，這幾乎令他懷疑這座陣法已產生靈性了，也是，上千年來日夜汲取天地靈氣的它自然該具有智慧，當稱作千年老妖！
淩青雲抱著這般想法沉沉睡去，當再度醒來，竟毫不猶豫地再度站到壁下如癡如醉地參悟起來。
這一次他無緣與熟悉的明月聚靈陣會麵，卻恰見到一道月流從整片靈符文下方向上傳遞擴散，猶如逆轉的瀑布，又像是一株茁壯生長的靈芝，淩青雲心神一動，隻覺這種傳遞正如一棵大樹將根係吸取的養分送往茂盛枝葉，隻不過這棵大樹通體銀白，晶瑩如玉，簡直就是藝術品。
等等，樹？植物？淩青雲瞪大了眼，某種想法在他心中產生，而他所見的意境亦隨心而動，參天大樹漸漸矮下，最終卻形成了一種更渺小，卻也更美麗，並使淩青雲無比熟悉的植物。
明月花。
靈符文所指，竟是明月花？淩青雲震撼不已，一時間種種想法卻在心中迅速蔓延。
明月花能存續的時間不長，即便好生伺候也難以鮮過一個月，當淩青雲想到這一點時本是頗為懊惱，卻驚訝地發現在明月聚靈陣滋潤下這五朵明月花卻成功恢複生機甚至變得比原來更為嬌豔，這自然令他喜出望外，卻對明月聚靈陣與布置出此陣的明月居士愈發信服。
而現在，他卻見到如此場麵：猶如光點的塵埃隨著比風更飄渺的流動飄蕩於密林，落在土壤、湖水與樹木之上，當其落地，自然溝通了潛藏在地底的靈脈，一年中月光照耀的精華吸取著周遭靈氣與無處不在的生命之能噴湧而出，好似冰精玉魄，最終卻凝聚為了人盡皆知的明月花。
“明月花與明月莓，竟然是明月居士培育出來的？”一個大膽的想法使淩青雲心神劇震。
明月花不是自然生長產生，這片符文彰顯了它產生的真相：它是月之精華，靈氣匯集，生命能量！而使其出現於明月島的，正是明月居士布置的靈符文！
“這個靈字，莫不是生靈？”淩青雲深吸一口氣，震撼地想到。
倘若單是培養出明月花與明月莓也就罷了，天下從不乏奇人異事，培養出珍禽異獸、奇花異卉者大有人在，有被尊為農聖的前輩終其一生努力令世間稻種產量足足達到原本三倍，從而養活無數億人，為四座大陸繁榮做出的貢獻可謂無量，這成就便遠非隻能提升千鍛境修為的明月花可比。
然而，明月居士這種培養方法卻與淩青雲所知截然不同，其他人栽培花草靈藥都是從植物本身入手，雜交也好，挑選良種也好，藥物刺激也好，琴聲撫慰也好，靈石滋養也好……然而，明月花卻根本不是用其他植物栽培而成，它本質上甚至未必是植物。
那位奇人用大陸上衰落已久的靈符文與皓月的光芒，直接塑成了新生。
這已不是栽培。
這是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