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生死決
烏刀嘯吟，如雷鳴震蕩般橫掃千軍，在這掀起颶風使叢林也為之震蕩的狂瀾前手持漆黑劍鞘的少年顯得脆弱無力，神秘的漆黑劍鞘為烏刀斬中雖不曾產生半道裂紋，持劍者卻被壓倒性的力量生生轟飛，隻是在同一時間，金色劍氣卻自劍鞘邊沿延伸而出，毫不留情地斬中了烏刀主人的身軀，換得血流如注。
金麵男子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他隻是冷冷地注視著被自己掃飛撞上巨樹的身影，千鍛境的修士不可能擋住如此重擊，此時他已經被震斷全身的骨頭，五髒六腑也化為碎片了吧？要知道即便是一頭妖獸都無法承受如斯力量。
不過還是得完全確定死亡才行，金麵男子走上前，嗜殺的烏刀發出一陣興奮嗡鳴，但就在即將手起刀落解決禍患的一瞬，金光驟耀，貫穿了理應堅不可摧的金身。
“你還沒死？”在金光耀起一瞬毫不猶豫側身才令心髒避開鋒芒的金麵男子瞪大了眼，接下少年如拚命三郎般的刺擊，他看到這個少年麵如金紙，嘴角溢血，身軀卻並未如想象一般四分五裂，千鍛境不應有如此強悍的肉身，更不應在遭受如此重創的情況下還有反擊的力氣！
淩青雲並未回答，生死麵前的他甚至連冷哼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唯以一雙冷冽眼眸死死盯著對手的動作與要害，在他眼中金麵男子所持的烏刀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藏於山腹的熔岩一旦噴發足以吞噬萬物，那是先前重擊帶給他的印象，擋不住，躲不開，金身境的強大對手不單在力量上占據絕對優勢，技巧同樣非自身所及！
因此，他隻能主動進攻，逼迫對手在劍氣鋒銳的威脅下防禦，而不便運用那壓倒性的力量反擊！
鏘音陣響，明明是沒有鋒刃的劍鞘卻在淩青雲手中綻出道道鋒芒，一劍又一劍劈向金麵男子全身，竟帶給對方一種置身風暴，隨時都要被淩遲活剮的驚悸感，這令金麵男子感到萬分荒謬，什麽時候一名千鍛境有資格將金身境逼到這個地步？哪怕自己在金身境中算不得強大，又受了重傷，無論真氣還是肉身都較平時脆弱得多，而這個千鍛境也實在邪門，劍技與真氣本就有勝過許多石魄境的鋒銳，還偏能斬出那極具穿透性的劍氣來。
不能任他再斬下去，不然自己真會陷入危險！身上又多出三道淋漓血口的金麵男子麵色發狠，用烏刀刀身架住劍鞘並硬吃了劍氣一擊，隨即一聲怒吼，壓倒性的力量如潮水般淹沒急退的劍鞘，又一次將青衫少年遠遠轟飛。
這一次淩青雲落入了荊棘叢中，早已破碎的青衫與金絲內甲無法阻擋這些生長在密林深處的險惡植物，於是站起身的少年身上便多出了幾道淒厲傷痕，但這些傷痕卻不曾流血，並很快褪去。
“是護身符？”望見泛在淩青雲體表若有若無的漣漪，金麵男子瞳孔微縮，接著神色徹頭徹尾化作野獸般的猙獰：“難怪你命這麽硬，不過無妨，我倒要看看你這護身符能抵禦我幾擊！”
話音未落，猶如怒龍天降的烏刀與那勢如閃電的黑鞘再一次吟金鐵交鳴之音相觸，金色劍氣衝破阻礙直襲金麵男子咽喉，卻在取其首級前被金麵男子張口吐出一團戰罡生生擊碎，而淩青雲則無法承受過於強悍的力量又一次倒飛而出，胸口的沉悶劇痛令他再度咯血，他能見到胸前護身符上多出的那道猙獰裂痕。
自己沒有多少機會了！淩青雲很明白這一點，眼前的金麵男子看似傷痕累累，但金身境強者對肉身控製能力強絕，每當傷口出現便會立即令其愈合，想要通過放血的方式將其拖垮異常困難，這些大小傷勢所起的作用是影響他的力量與行動，但目前為止對手的力量依舊能將自己完全碾壓，而論技巧，哪怕自己從三歲開始練劍，也敵不過這廝殺了幾十年的強者。
而自己呢？縱然有護身符守護令自己未曾化成一灘血泥，但恐怖的力道依舊在重重削弱後直衝心肺，震得他真氣絮亂，血液逆流，胸前的肋骨也不知斷成了什麽模樣，緊握劍鞘的手掌同樣在這等激戰中磨碎皮肉，滿掌皆是黏膩的血，他甚至不敢令身體出現哪怕一絲鬆懈，一旦放鬆，如可碾碎身軀的傷勢便會將他擊垮。
必須找到機會，致命一擊！淩青雲又一次抬起了劍，目光匆匆掃過對手身上來自劍、弩、奠柏的種種傷勢，他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對方同樣想著速戰速決！
刀劍再觸，本該依舊是力量的碾壓與鋒銳貫穿，但就在烏刀即將把劍鞘挑飛之時金麵男子卻是神色劇變，手中烏刀僅是慢了一籌就隻得眼睜睜看著漆黑劍鞘如泥鰍般從眼皮底下溜走，以他豐富的戰鬥經驗根本不該出現這種失誤！
“是血肉撕裂過多影響掌控了？不，不對勁！”
“毒？”再度感覺到體內湧起的怪異感，金麵男子一聲驚呼，卻未想到眼前這個南明學院的天驕竟肯放下身段使用這等手段。
“生死麵前，自是無所不用其極！”淩青雲冷然一笑，再度揮動劍鞘斬出一道直逼咽喉的金色劍氣，這每次見到都令人懷疑是否是千鍛境應有手段的劍氣也令金麵男子再度生疑。
按理說，如此強大，能將石魄境重創的劍氣隻是催發一道也該耗盡千鍛境修士的真氣了，哪怕這少年是一員天驕，修煉頂級功法，真氣遠比同級雄厚，至多也就爆發三、四道真氣吧？可從戰鬥到現在淩青雲已經斬出整整九道劍氣了，縱然真氣最雄厚的石魄境前期修士也該被抽幹才對，而看此人的淩厲攻勢來看他的消耗隻怕還不到一半！再者就算真氣足夠，如此激烈而又連續地爆發真氣也將造成真氣循環不及啊！
不對勁，其中必然有問題！如此想著的金麵男子瞳孔一縮，帶著駭色大聲開口。
“如此澎湃的真氣，你吞服了明月花，不，還不止一朵！？”
“冒險一試，不想果真有效！”淩青雲冷笑，他曾猜測對千鍛境突破有奇效的明月花必然蘊含著強大的藥效，實則便是生命能量，那麽這種能量在並未煉成丹藥的情況下會如何釋放呢？他大膽地認為可以將這股力量源源不絕地煉為真氣，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當然，他不是簡單地單單服了明月花，還尋了好幾味不算溫和的輔藥，用最狠厲的方式逼出自己全部的身體潛能，隻為在這生死危機中爭取多一線的生機！
“你就不怕毀了經脈！”金麵男子麵色難看，將身體當做熔爐強行煉化藥力，並連續發動武訣迅速消耗，這對肉體與經脈而言都是難以承載的巨大負荷，卻能有效地在短時間內將戰鬥力全麵提升，他低估了眼前少年拚命的決心，他的處事經驗不及老江湖，關鍵時刻卻同樣果決！
“若連大好頭顱都丟了，還要這經脈何用？”淩青雲灑然一笑，手中劍鞘卻是一次次以最淩厲劍勢逼迫金麵男子的諸處要害，作出最大覺悟又借源源不絕真氣之勢的他揮劍如雨，行雲流水地將道道金色劍氣化作風暴乃至絞殺生命的漩渦，盡管每一劍斬出時他都要麵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能，盡管每一個動作都令這具身體幾乎崩潰的他感到鑽心之痛，但這血腥味彌漫中的劍舞卻令他感到暢快淋漓，這才是生死間竭力而戰的感覺，如行走鋼絲一線，懸於斷崖絕壁，每一劍都斬入偏鋒，卻在狂亂中本能地奏起激昂樂章，這是凜冽無敵的劍曲，每一個音符俱有穿雲斷金之銳，足以令任何強敵嚴陣以待！
聚氣，揮劍，爆發，連續性的戰鬥動作愈發熟練與迅捷，在這極度緊張的戰鬥中淩青雲卻將十年來演練過的劍招一一用最為直接的方式將其驗證，並將這珍貴的劍意和著鮮血烙印在骨子裏。
這是何等難得的機會？這是死劫，同樣也可能走向涅槃！淩青雲的臉色越來越白，眸光卻越來越亮，正如那耀現於劍鞘，與其色澤截然相反的刺眼劍芒。
“好你個南明天驕，今日當真是拿出了決死之誌！”來不及防禦愈發淩厲的劍氣，被生生在咽喉割出一道血痕的金麵男子不怒反笑，這個少年天驕實在太令人驚訝，他當真在這個年紀做到了不畏死亡與置之死地而後生。
沒有人不惜命，所有人都明白生命比任何身外之物都重要，卻有太多人因舍不得財物而死，還有人平日裏自詡無畏，卻在麵對屠刀時嚇得跪地求饒，即便明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放過自己。而淩青雲卻在這生死危機時保持了足夠冷靜，且不惜壯士斷腕，哪怕以影響未來修行為代價亦要殊死一戰，這種冷靜決絕卻不是天資與家世能夠帶來的，這是真正勇毅者具備的意誌。
對此，金麵男子昂然而笑，竟擺出了與先前截然相反的態度：“我名段文淵，你有資格做我生死之敵！”
對手驟然而發的豪情壯誌與那平等相待的態度令淩青雲動容，縱然手中劍氣以更刁鑽的角度斬出，他卻無比鄭重地進行回應：“南明學院，淩青雲！”
鏘音如雷，刀與劍再度碰撞，將少年的血肉震得翻滾而浪，也將金身貫穿，直逼心髒，淩青雲與段文淵彼此對視，直到此刻他們才將對方視作了平等的對手，雙方都具備奪取對方生命的能力。
誰死誰生，隻看誰的運氣更好，還有誰的求生欲望更強！論後者，從底層不斷廝殺崛起的金身境強者與具有無限潛力的千鍛境天驕同樣強烈！
狂躁而至銳的真氣再度流過經脈，這一劍，不再有絲毫迷茫。
漆黑的劍鞘在同樣黝黑的戰刀前無法再進一步，卻有金色劍氣噴薄而出，如初升朝陽，蓬勃燦爛，而在穿過血與骨的屏障之後，它照耀的道路直指遠方，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