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以身為餌
好淩厲的劍芒！饒是金麵男子也為這突襲的金色劍氣感到心驚，但經驗豐富的他迅速作出反應，灌注雄厚真氣的拳頭色如紫銅璀璨生光，接著便悍然擊出，竟是要以拳破劍！
拳劍相交，響起的是一陣金鐵交鳴的鏘音，閃爍金屬光澤的鐵拳竟真的擋下了其勢堅不可摧的劍芒，使那足可瞬間將尋常石魄境切為兩段的金色劍芒崩散在空，但擊潰劍芒的金麵男子卻是不喜反驚，震驚地望著那劍芒後接踵而至，快到令自己來不及抵擋的三尺青鋒。
先前被擊潰的隻是劍氣，而現在殺至的才是寶劍本體！金麵男子迅速判斷出形勢與此劍的目標，然而剛剛才擊出全力一拳的他卻已來不及回防，隻得眼睜睜看著那比劍芒更淩厲的劍鋒斬落！
“鏘！”又是一陣金鐵交鳴的鏘響，與先前不同的是這鏘音中分明混雜了錦帛撕裂般的聲音，那是劍鋒斬入血肉的響動，聲音不大，卻令人毛骨悚然。
金麵男子受創了！此刻黑衣人與少年都無比震驚地生出同樣的念頭，他們都清楚這金麵男子何等強大，石魄境的病弱青年在此人一拳下就徹底喪命，那是足以令他們無法反抗的絕對實力，但如斯強者竟受傷了，更可怕的是將其擊傷者竟然是……一名少年！
望著那手持青鋒，眉宇間煞氣畢露的少年，所有黑衣人都感到心底發寒，是南明學院的援軍來了，又一名不怕死的天驕來了，先前那一劍足以將他們當中的任何人誅殺，可更令人忌憚的是這名少年的眼神，那包含著恨與怒的冰冷殺意絕非莽夫之怒，而是在極度冷靜情況下沉澱感情，從中提煉出的真怒。
這一瞬，時間仿佛靜止。
猶如閃電破空，猶如流星隕落，足以直接重創石魄境強者的流光擊碎了金麵，掠過了胸膛，並完全貫入宛如金鑄的腿部，這是不亞於青鋒的傷痛與挑釁，崩碎的金麵露出了屬於中年男子的半張麵孔，這張臉上沒有吃痛受創而產生的痛苦與憤怒，隻有平靜。
唯有平靜才是恐怖，屏息的眾人仿佛聽到了滄海怒嘯，聽到了電閃雷鳴。
“你很好。”金麵男子注視著麵前的青衫少年，他的語調分外平靜，仿佛身上的傷勢都是假的。而那被切至臂骨的肩膀、染成殷紅的胸膛、血流潺潺的小腿與灼痕猙獰的麵孔卻真實地表明這尊強者受到的創傷，並為此人的話語中不斷增添不啻於火山的怒意。
他竟然受傷了，在區區少年，不過千鍛境少年的襲擊中受傷了！且這傷分外地重，分外地疼！
要知道，正常情況下他就算站著任由石魄境強者進攻，那石魄境都未必能攻破他的防禦！因為他是一名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飛天遁地的金身境強者！而現在他卻受到了絕對不可忽視的重傷，赤炎銃的高溫與麵具碎片差點傷了他的眼睛，那過分淩厲的劍鋒更是貫入臂骨，倘若再深入些他就會折掉一條臂膀！在本要斬草除根的勝利時刻驟然遭此重傷恥辱，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
正因從未想過，所以他迷茫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出現在破相的臉上。
“你說，我該怎麽感謝你？”平靜的語調從口中吐出後便愈顯森然，淩青雲仿佛見到了一隻受傷的猛獸對自己張開血盆大口，不，一尊金身境的匪徒遠比猛獸更可怕，在此人眼中他讀到了比殺戮更刻骨銘心的恨！
不單要你死，更要你生不如死！淩青雲從盛怒的眸中讀出這種怒意，讀出了此人骨子裏的暴戾殘忍，不知經曆過多少生死，殺過多少人而養成的殺氣足夠令尋常戰士都心生恐懼動彈不得，但此時的淩青雲卻毫不示弱地回以同樣冰冷的目光，盡管缺乏殺戮累就的凶戾，在憤怒與仇恨的意誌上卻不輸半分。
這一切交流與變化，隻在瞬息。
“嗬嗬！”金麵男子露出笑容，一道烏光驟現，他的刀對一名千鍛境出鞘了。
於是金光再度耀起，從血肉中疾掠而出的青鋒迎上烏光並於半空中爆發出一聲炸響，淩青雲的身形頓時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鮮血灑出一道赤色長虹。
一落地，他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逃出，同時咬碎了早已含在口中的丹藥。
“你想走？”金麵男子的聲音冷冷追上，就像是一條陰冷毒蛇，他如黑鷹展翅般朝少年追出，他明白對方存著調虎離山的心思，但小小千鍛境還能翻天了不成？
金身境強者的速度遠非千鍛境與石魄境所能比擬，縱然這名金身境腿部受創也是如此，淩青雲憑身後的風聲已是明白雙方速度差距何等誇張，隻得咬牙抽出綁在腰間的符籙並將真氣注入其中，就在淩厲刀風逼至腦後時一重青光將其身軀籠罩，一瞬間他的速度便暴漲數倍，生生避開了一次致命襲擊！
“神行符？即便如此你也逃不了！”金麵男子的眼中閃過寒芒：“我要活剮此人，你們也速將這群所謂的南明學子殺盡！”
說著，他騰躍數丈，鷹隼般朝青光籠罩的少年追出，黑衣人見最棘手的青衫少年在首領刀下狼狽而逃也是心中稍安，接著便將一道道冰冷的目光投向血圈內死死支撐的幾名少年。
隻是，要清除的敵人增加了。
“就憑你們這些蟊賊也敢動我們南明學院的人？”伴著雷公弩射擊又一次鳴響，周馳、薛雪、徐靈峰加入戰圈，眼中燃著熊熊怒火。
“能與諸位並肩作戰，是吾之榮幸！”宋鑫一聲大喝，血刀揚起，曾經渾濁、曾經赤紅的眼中再度閃起光芒：“今日已無路可退，便讓我們血戰到底！”
“血戰到底！”染血的林間，少年們發出同一聲呐喊，為了生存，也為少年不願低頭的驕傲。
……
青光縈繞，輕風在側，淩青雲運用著高階步法奔雷步竭力前進著，在神行符作用下他隻感身體輕盈，移動便如肋生雙翼般迅速，但這速度猶顯不夠，身後的可怕殺機與威脅感從未消失，反倒不斷逼近。
不過對淩青雲來講這甩不掉的威脅放倒令他略顯心安，因為這意味著調虎離山的成功，隻有將這尊金身境強者調開，宋鑫他們方有一線生機。
計劃比他想象得更為成功。
或許是對手太過得意，又或是被浴血的宋鑫吸引了全部注意，自己成功地擊中對手，雖然沒能卸下他的一條手臂卻幾乎廢了這條手臂的戰鬥力，周馳、薛雪、徐靈峰也幸運地皆命中目標，能重創石魄境強者的沙場利器雖然沒能造成致命傷，出現在金麵男子身上的三道傷勢卻是實打實的，這成功地削弱了他的戰意，也成功將其激怒。
事實上調虎離山之計充滿漏洞，金麵男子可以選擇對宋鑫或周馳等人出手迫使淩青雲回身相救，如若這般調虎離山自解，但金麵男子沒有這麽做，不知是強者的高傲作祟還是太過憤怒，又或者他不認為淩青雲願為同伴涉險？總之他選擇遂淩青雲之意一路追至，用最直接的手段來發泄怒意。
“這樣就足夠了。”淩青雲暗想，即便再加上周馳、薛雪、徐靈峰三人少年們也未必是黑衣人的對手，但他知道幾位先生分散在叢林各處，以便在學生求救時迅速施救，靈華境強者速度驚人，或許多支撐一刻他們就能逃出生天。
可即便如此這麽做依舊危險無比，從出手的第一刻他與同伴皆陷入了致命的漩渦，這是他們主動做出的選擇，正如宋鑫救援了薛英一行，甚至正如薛英對忘恩負義者伸出援手，無論這種選擇是否理智與正確，身為少年的他們卻無法看著同一所學院的同學倒在屠刀下而熟視無睹，或許他們不明白什麽是大義，他們卻願為朋友兩肋插刀，而不是在危險麵前掉頭就跑！
想到少年倒在血泊的慘狀，一股莫名之氣在淩青雲胸膛中洶湧而起，這股氣催促他轉身與對手激戰，用更多血為同學複仇，盡管那幾人與他並非同班，彼此間的關係也隻是見過幾麵，甚至未必有過一句話的交流。
可現在他們倒下了，渾身布滿刀傷，躺在血泊內生死不知，淩青雲願往最好的方向去想：大家隻是陷入昏迷而已，自己真氣枯竭、全身燒傷同樣被救了回來，隻要先生趕到也能讓他們重新活蹦亂跳！但理智卻告訴他這些少年很可能陷入了永眠，凶手不是毒蟲猛獸，而是同樣為人的歹徒。
他來得晚，不清楚薛英是如何遇到病弱青年，又在之後遭受襲擊，並發送信號彈求救，距離最近的宋鑫不顧危險前來救援……他隻見到一名名同窗倒在血泊，而性子最怯懦的一名少年卻怒吼著揮刀將凶手的腦袋生生劈爛……他隻知道在就連宋鑫也浴血而戰的情況下身為本屆第一人的他絕不能退縮，在真正的血麵前，他必須用劍捍衛南明學院的生命與尊嚴。
忽然間淩青雲心頭一凜，身後又是一記殺招攜著其主人的滿腔怒意呼嘯而至，這一次的攻擊刁鑽無比，他已避無可避。
那便戰吧！一抹凶戾出現在少年眼瞳，以驚人速度疾掠的他猛然轉身，劍鋒如霜，浩然氣蕩！
金麵男子沒料到獵物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回身反擊，一抹驚愕出現在他的麵龐。
但很快，驚愕化作猙獰，於金麵男子的冷笑聲中一道烏光如電，悍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