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他們在扶南雖然是入侵者，但是依照扶南人的尿性，很快就會接受南宮氐為新的上等人。
扶南這個大染缸，不管是誰來，都能把他們拉低成和自己一樣的貨色，然後等到再來一波新的征服者，如同砌磚一樣後來居上。
如此反複必然是永遠無法長成一個真正的強大勢力。
但如果南宮氐憑借優勢軍事力量，學習中原王朝大一統的思路的話，極有可能把這些扶南城邦變成一個整體。
劉預自然是不想要這樣的結果，決定是先派使者去南宮氐宣威一番探一探。
正當劉預害怕因為自己的蝴蝶效應，把散裝的扶南變成鐵板一塊的時候，正主南宮氐卻是根本沒有這樣的打算。
扶南河畔。
這裏曾經是古扶南文明誕生的地方，自然是最為肥沃富饒之地。
南宮氐自從占據了扶南河左岸之後，在此地耕種放牧繁衍生息。
曆經數年遷徙的部眾，總算是有了一個安定之所。
特別是從去年開始，扶南王阿洛象莽蠻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南宮皝，雙方罷兵迎來了和平。
如今的南宮氐占據著廣達五千裏的土地，早已經遠超當年在遼東的地盤。
南宮皝已經是與眾人商議，決定要在此地建立國號，徹底擺脫漢朝的影響，然後專心向著扶南拓展勢力。
“我部原本世居遼東，乃是屬於燕地，十年曆經艱險, 現在遠徙萬裏, 也不應該忘記祖宗之地，應該建立國號為燕，都城就定在此地。”
一身華麗戎服的南宮皝正在與部眾們商議著建國稱邦的大計。
對於國號‘燕’的決定，眾人都是一致讚同。
隻不過, 對於建國之後, 是要自成一國，不再向漢朝上供稱藩的決定, 還是有不少人都是不讚同的。
其中就有南宮皝的庶兄南宮翰。
“在如今的身毒, 我們的幾萬部眾，根本就是太少了, 如果不能借助朝貢稱藩與大漢互通, 萬一有什麽變故，恐怕就要落入絕境了。”
南宮翰等人對於自己處境還是非常警惕的。
扶南這裏人丁繁茂，南宮上下估算著至少也得有數百萬之眾，足足是南宮部兵馬的數十倍。
如此懸殊的人數差距, 南宮翰等人都是害怕將來會被反噬。
所以, 隻要能不得罪大漢, 那就保留了一個潛在的幫手。
萬一將來在這裏有神峨眉變故, 那就可以借助了。
“我等遠隔故土萬裏, 一路上迎風冒雪, 還不都是那劉預害的！”
“都已經是跑到這遍地騷膻的身毒之地了, 還要如此怕東怕西, 那還建個什麽國號！”
南宮翰的意見立刻招來了一大群反對者。
自從進入了扶南之後, 南宮部很多人就是發現了自己的武力竟然是如此強大。
莽蠻王朝往往數倍兵力都是不能奈何他們。
要不是那些髒兮兮的扶南人經常鬧起各種各樣的瘟疫，讓南宮氐不敢輕易往濕熱的東南進犯, 恐怕早就攻入莽蠻王的華氏城了。
正是憑借此等自信，才是讓南宮皝有了立國的打算。
所以眾人都是紛紛不爽南宮翰的意見, 終於是跑出漢人的掌握了，竟然還要上趕著去繼續當鷹犬走狗。
簡直是被這扶南的雨季熱昏頭了。
南宮皝看著一群人圍攻自己的庶兄, 心中很是得意和暢快。
南宮部的兵馬基本是由三部分組成。
除了南宮皝繼承的遼東本部之外，另有合並的南宮吐穀渾部, 還有南宮翰手中的兵馬。
經過一係列討伐莽蠻王朝的勝利, 南宮皝已經是在各部積累了足夠的聲望，完全可以令各部都效忠聽命了。
隻有自己這個庶兄依舊處處想要出頭與自己作對。
現在看著被一群宗族部將反對，正好能徹底樹立自己的地位。
南宮皝一邊看著，一邊在心中得意的冷笑。
自己這個庶兄, 雖然有些治軍理政的才幹，但是對於大局的審時度勢, 總是差了自己好幾個程度的。
這建立大燕國, 可不僅僅是給南宮氐一個名號。
而是要借助此事，在扶南大陸立起來自己家的名號。
那阿洛象莽蠻一世屢戰屢敗的水平，還有一個‘萬王之王’的稱號呢。
南宮皝早就是打探明白了，整個扶南之地廣袤萬裏，根本不遜色於中原之地。
而且其國民眾乖順溫順，如同是那被馴服了多少代的羔羊一般，隻要立起來征服者的姿態, 就足以駕馭他們。
所以, 南宮翰建國稱帝的打算是絕對不會動搖的，否則將來怎麽跟東麵的‘萬王之王’莽蠻一世打交道。
既然是要建立大燕國, 那就要統治南起扶南河，北到西昆侖山的土地和民眾。
所以僅僅憑借南宮氐數萬軍士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讓大燕國吸納足夠的當地人充任官吏, 幫助氐人統治那些大大小小的土邦首領。
為了完成這個計劃，那就要必須有充足的財力招攬這些‘帶路黨’。
南宮皝自己如今是個窮光蛋，除了一群習慣四處搶掠的軍隊之外，根本沒有什麽財富積累。
不過，這絲毫難不倒他。
因為南宮皝有一個百試百靈的錢袋子，那就是他的老嶽丈。
北扶南的萬王之王，阿洛象莽蠻一世。
南宮皝立刻派出了一支使團，去給華氏城的莽蠻王朝送去了國書。
他向阿洛象莽蠻一世表示，自己馬上就要建國大燕，登基為天子，需要在扶南河畔建立新的大燕都城，要求阿洛象莽蠻一世把之前沒有給足的嫁妝給齊, 並且還要把剩餘部分的戰爭賠款給補上。
一個‘嫁妝’，一個‘戰爭賠償’。
這都是南宮皝來到此地後，入鄉隨俗從招攬的扶南人謀士那裏學來的。
“天子？什麽是天子？”
阿洛象莽蠻一世看著自己手中的國書, 對於裏麵的這個稱號非常的不解。
在扶南這裏，不管是本地的黑土著，還是外來的征服者, 都是自號什麽王，或者是什麽的征服者。
這個天子是什麽，可從來都沒有人叫過。
難道比自己‘萬王之王’還是拉風嗎？
南宮皝的使者隨即向阿洛象莽蠻一世解釋了一下什麽‘天子’。
當阿洛象莽蠻一世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是已經不好了。
要不是懼怕這些中土來的氐人武力強悍，阿洛象一世早就命人把這些‘瀆神者’殺掉了。
因為在扶南人的世界觀中，凡人與神明的界限是非常嚴格的。
作為同時尊崇婆羅門教和沙彌教的莽蠻王朝，阿洛象莽蠻一世如此尊貴的地位，也就是一個‘萬王之王’。
王者，再大也就是屬於凡人的範疇的。
但是，這些中土人口中的‘天子’，卻是明目張膽的把自己定性為上天的兒子。
上天，不就是神明嘛。
我一個萬王之萬，再大也是個凡人。
你一個天子，直接就是半神了！
這哪裏還有天理，簡直就是瀆神。
不過，阿洛象莽蠻一世隻能壓下心中的強烈不滿，算是接受了一個國書。
“回去告訴你們的君主，我答應盡快給他足夠的金幣和剩餘的欠款，也會支持他作為一個天子的存在。”
阿洛象莽蠻一世強忍著心中的惡心，讓使者帶話回去。
南宮廆的使者得到了承諾，非常滿意又趾高氣昂的離開了。
如今的莽蠻王朝已經被南宮部打怕了，使者根本不擔心阿洛象莽蠻一世出爾反爾。
當南宮廆的使者離開後，阿洛象莽蠻一世離開命人把自己的宰相等人都召集了過來商議大事。
“尊貴的王，如今國庫中金幣糧食等儲備，都用來支付給氐人的話，那我們的財政就要破產了，那些宮廷衛隊和侍從們恐怕就隻能遣散了。”
莽蠻王朝的宰相聽到氐人來索要戰爭賠款的時候，不得不苦著臉提醒道。
阿洛象莽蠻一世長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這些野蠻人，得到了土地，就想要長久駐紮下去了，想要我們的錢財建立都城，如果不答應他們，恐怕又是要麵臨無休止的戰爭了。”
“文加一帶的野蠻人剛剛停戰，整個王國都是剛剛緩一口氣，要是再有戰爭，恐怕就不是財政破產這麽簡單了。”
阿洛象莽蠻一世僅僅是統一了北扶南，靠近南部高原一帶的領土上還有許多塞人王國。
相對於外來者的氐人，對於莽蠻王朝非常熟悉的這些塞人王國才是更大的敵人。
一旦被他們抓到漏洞，那就是會對王國造成巨大損失。
“可是如果喂飽了這些氐惡狼，那我們拿什麽養活軍隊呢？”王國的宰相問道。
“那就加稅，把人頭稅統統提高一半！”阿洛象莽蠻一世說道。
宰相想了一想，覺得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隻能是照辦。
反正對於王國的統治者來說，把人頭稅提高一半不過是動動嘴的事情，真正被逼走投無路的貧苦子民都是一些螻蟻般的下等人。
下等人天生就是給他們這些高貴者奉獻的，不僅僅要奉獻稅賦和勞動，必要的時候還得要奉獻生命。
隻有這一世盡心盡力的對高貴者做好奉獻，下一輩子輪回才能是也投胎成為高貴者。
如果膽敢反抗，那就等著生生世世變成畜生吧。
整個王國之下的子民，幾乎都是一坨坨的軟柿子，區區一個加稅，根本就難不倒莽蠻王朝的權貴們。
但是，阿洛象莽蠻一世也知道，這總歸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那些氐人實在是太貪婪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特別是等到扶南河畔的氐帝國都城建好，那更是方便了他們來莽蠻王朝敲詐勒索了。
所以，阿洛象莽蠻一世召集宰相等人前來，就是想要商量一個辦法，能把這些氐人給趕走。
“陛下，這些氐野蠻人強悍勇武，連陛下的高貴勇士們都是不能戰勝，恐怕周圍除了波斯王國，沒有人可以成為我們的援兵了。”
一名莽蠻王朝的大臣說道。
眾人聞言，都是齊刷刷的點頭。
在扶南的西麵，就是千年古國波斯。
也是扶南人眼中的‘世界第一強國’。
扶南人的莽蠻王朝君主號稱‘萬王之王’，而波斯的薩珊王朝的君主號稱為‘眾王之王’。
如此相似又拉風的稱號，頗有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勢。
所以，讓薩珊波斯人幫助扶南人趕走氐野蠻人的想法，基本是不可能實現。
正當大家愁眉不展的時候，老謀深算的老宰相突然靈光一閃。
“陛下，我聽說文加一帶的那些入侵者，也是宣稱自己是從東方中原來？”
阿洛象莽蠻一世點點頭，“不錯，文加的那些入侵者首領，似乎是叫什麽苟晞？”
阿洛象莽蠻一世發出一個古怪的口音，那些東方中土人的名字總是這麽的繞口難記憶。
“我聽說，文加的那些中原人使用的戰術也是和這些氐人差不多？”老宰相又問道。
“不錯，文加的那些東方人也是善於騎射和衝鋒，隻不過文加的水道密集，讓他們不能像氐人這般縱橫馳騁起來，說起來，這也算是濕婆神保佑了，不然王國東西兩側都是可怕的敵人，真的沒有辦法應對了。”
阿洛象莽蠻一世說罷雙手合十，默默在心中禱告了一句。
“陛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何不利用文加的野蠻人，來抵擋這些氐人，反正他們都是東方中原人，死多少也可以。”老宰相陰惻惻的說道。
從一千多年前開始，一批又一批的征服者從西北侵入扶南次大陸，次大陸上的各個王國幾乎從來沒有抵擋成功的。
豐衣足食的日子過久了，哪裏是那些新來的野蠻人對手。
而如今王國東西兩端都出現了入侵，如果能讓他們相互攻擊，那就是真的兩全其美了。
“這個辦法?真的可以嗎？”阿洛象莽蠻頓時陷入了猶豫中。
經過這兩年的戰戰和和，阿洛象莽蠻已經有些懼怕這些入侵者了。
誰知道這兩股入侵者會不會聯起手來對付自己呢？
更何況，從文加之地到扶南河路途遙遠，幾乎是橫穿整個北部扶南大陸，他實在是有些難以供養這麽長路程的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