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大漢國都，洛陽。
秋日的寒風吹過，把地上枯黃的落葉卷起。
現在剛剛進入深秋，正是最為愜意的秋獵時節。
作為洛陽城外的皇家園林，此時也是一片繁忙。
當今的天子正在與朝中親貴們舉行秋獵。
“萬歲！”
“萬歲！”
隨著一陣陣的山呼萬歲的聲音，一隻小鹿被射穿了脖頸。
一擊得手的劉預，卻是沒有絲毫的成就感。
這種象征意義的秋獵，實在是有些讓人沒有太大的興趣。
寬大的天子車駕看著氣派，卻根本沒有什麽縱橫馳騁的快感。
“讓他們去圍獵吧！”
劉預把手中的弓箭一扔給隨從，然後很是平常的吩咐道。
“遵命，陛下!”
一名隨從的郎官立刻就去安排了。
作為天子的劉預射出了第一箭，也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
剩下的那些獵物，也是就可以作為臣子們為天子代勞了。
“陛下，臣聽說，桓溫送來求封賞的奏疏，已經是壓了好久了，不知道陛下想要什麽時候給他回複？”
趁著劉預停歇下來，旁邊的公孫盛湊山來問道。
劉預一聽，先是眉頭一皺，心中頓時就是一陣不快。
他當初逼迫桓溫等人遠走寧州，就是為了給趕走一些潛在的隱患，順便禍害一下那些古代的阿猴們。
可是實在是沒有想到，桓溫他們進軍的實在是太快太順利了。
僅僅是踏出驃國荒野叢林幾個月，就幾乎征服了大半個扶南地區，也就是後世的孟加拉地區和東北邦一帶。
誰也想不到，阿猴們傳承下來的軟弱性，竟然又一次表露了出來。
“桓溫的野心，朕倒是不在乎。”
“不過，他麾下的濮越各部都是一些蠻夷之輩，如今征服的那些扶南人，也都是化外蠻夷，給他們封賞，列為臣屬，豈不是自貶身份。”
桓溫的上奏請求，就是想要求劉預給自己封王。
按照桓溫的邏輯，他已經率軍離開了漢朝的地盤，更是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收服了幾十萬的丁口，已經可以按照異域藩國的身份了。
“陛下，桓溫等人以少統禦多數，若是沒有一些拉攏支持者，怎麽可能長久？”公孫盛勸說道。
他之所以如此為桓溫說好話，倒不是因為受到了桓溫的什麽好處。
實在是因為，桓溫這一次是徹底發達了。
短短數個月，桓溫他們就從顛沛流離的逃難，變成了衣錦還鄉的炫富。
為了討要封賞，也為了維持以後的通商和支援，桓溫這一次派人覲見求封，攜帶了大量的奇珍異寶。
不，應該不能說是大量，應該說是海量。
光是五彩繽紛的珠寶、象牙、金銀等物，就馱滿了上百匹馱馬。
剩餘的麻布、白綿布、火浣布、香料等特產，更是多到讓人瞠目結舌。
甚至於還有上百名異域風情的歌姬舞女，也是被一起送到了洛陽。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預才是起了一些不合適的心思。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桓溫一行人竟然就這麽成功了。
成功的征服了阿猴大陸的東大門戶了。
劉預已經是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桓溫他們不過是率軍穿越了驃國叢林，然後出現在了扶南地域阿猴人的麵前，然後大敗了一支阿猴貴族的兵馬，俘虜了幾個阿猴貴族，然後就是變成了扶南地區的征服者。
大批的扶南貴族武士們，紛紛拋棄了剛剛效忠不久的笈多王朝，投入到了桓溫的麾下。
“桓溫他們的勝利，實在是太簡單了。”
“簡單到，讓朕都是有些嫉妒了。”
劉預忍不住說出來自己的心裏話。
他現在是實在是越來越知道缺錢的難受了。
剛剛安定下來的天下大局，並沒有看起來的那般平和。
劉預根本沒有什麽心思施行什麽無為而治的黃老之道，就算是積極出世的儒家治國之道，在劉預的眼中也實在是太慢了。
他想要的是大興人文和土木，從精神和物質上一掃漢末以來的積弊，讓天下人重回血性。
這就是需要大量的投入了，各種的金山銀山，都是被他嫌棄來錢慢了。
更何況，他最為缺乏的還不是錢，而是嚴重缺口的糧食。
可是糧食這東西，除了一點點慢慢積累外，根本不是尋找幾個金山銀山，然後就能暴增猛漲的。
“桓溫現在根本不缺糧草金銀，所圖的東西，不過是寧州交易互市的鐵器、兵器等支援，陛下若是給予幾個不大不小的封爵，就足以讓他們效命了。”
“否則，陛下若是一再拖延，桓溫等人直接自立下來，也不是不可能啊。”
“到了那個時候，陛下再重新去詔令，隻怕也失去了先手的意義了。”
按照公孫盛的想法，趁著桓溫他們立足未穩，立刻及時的給予一些封爵賞賜，再通過寧州的後備聲援，幫著桓溫刷一波聲望，然後換取更多更好的上貢。
否則，一旦等到桓溫他們在扶南站穩腳跟，到了不需要支持的時候，隻需要把東麵的門戶要塞一堵住，劉預這個天子的號令可是根本就不管用了。
到了那個時候，那些令人眼饞到流口水的財富，可就要丟了。
“那好吧，就派人去給桓溫他們封賞吧，給桓溫一個比照西域藩國的王號吧。”
劉預說道。
在當今的天下，除了西域的一片諸多小國外，凡是大漢治下，已經沒有什麽異姓王。
比照西域藩國的王號，也根本算不上什麽正經八百的王爵。
“陛下，那剩餘的人，該是如何冊封呢？”公孫盛又問道。
這一次桓溫獲得大聲，濮越首領楊萬莫等人都是出了大力氣。
桓溫在求封賞中，其中重點也是給楊萬莫等人。
“那些濮越，似乎還有一些部眾留在寧州和益州？”劉預忽然想到。
“是的，陛下，當初一些老弱不便，都是留在了南中一帶。”公孫盛說道。
“那就讓益州寧州，把他們都統統遷到那裏，再在扶南，也就是孟加國那裏，設立一個護濮越校尉府，專門管轄他們。”劉預說道。
“楊萬莫他們這些濮越，再把那些關中流民也都是算上，分屬這個校尉府管轄吧。”
劉預的這個校尉府，統領的正好是楊萬莫等八個大勢力。
要是說最為劉預忌憚的東西，倒不是桓溫他們自立反叛，而是桓溫等人享受過中原的好處，然後用中原的矛來攻中原的盾，那才是最為令人擔憂的。
畢竟，整個阿猴大陸上千年都是沒有出一個吞並八荒的‘始皇帝’。
劉預害怕的就是桓溫他們變成一個阿猴的始皇帝。
不過，這畢竟是遠隔萬裏的猜想。
如果劉預能見到如今阿猴的真是情況，一定是能放心大膽的繼續不管不顧的。
在這些詔令傳回桓溫手中的時候，桓溫已經是獲得了最後一個臣服的扶南人。
作為一些東部次大陸的群體，這些扶南人與西北方來的笈多王朝，明顯是差距很大。
否則之前也不可能乖乖的臣服。
如今好了，整個局勢發生了大大的逆轉。
扶南人已經是有了新的主人。
他們再也不會臣服在笈多王朝的腳下了。
“尊貴的大王，這些都是東魯科城領主和士兵，他們都願意臣服，隻要大王保證他們財產和生命，哪怕是與魔鬼戰鬥，他們也不會背叛大王！”
一身青藍色漢軍官服的鳩摩羅丹匍匐在桓溫麵前，十分恭敬的說道。
在他身後，同樣匍匐跪地的十多名東魯科城人，就是最後一支歸順桓溫的扶南人勢力。
“很好，你們都能棄暗投明，算是有功之人，孤答應保證你們的家貲安全！”
“傳令全軍，入城之後，不許滋擾民眾，不許搶掠！”
桓溫的非常高興的答應了。
在收服了這個小小的東魯科城後，自己的實力已經是達到了空前龐大的水平。
雖然桓溫手中沒有什麽詳細的地圖，並不知道自己占領的地盤到底有多麽廣大。
但是，根據‘帶路黨’鳩摩羅丹的描述，整個歸降在腳下的扶南之地，大約是相當於兩個關中平原那麽大。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獲得了這麽大的地盤。
桓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氣。
他要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大事業。
不過，與桓溫一臉喜悅和豪氣不同。
在他身後楊萬莫等濮越漢人諸將領們，卻都是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他們這些人，根本和桓溫想到不一樣。
在他們看來，顛沛流離到了這裏，又是連戰連勝，幾乎是達到了望風而降的地步，自然是應該大肆享受勝利的果實。
雖然不至於是肆意的飽掠搶劫，那也應該騎在那些黑黝黝的扶南人頭上作威作福的。
但是如今倒好，桓溫不僅僅要求一路上不得燒殺搶掠，也不準隨便殺人，還讓那些歸降的扶南人繼續保持各自的權勢。
他們這些諸多將領們，根本沒有取代的好事，隻能繼續跟從桓溫充當打手。
要是繼續從事打手這個沒有什麽名聲的職業，楊萬莫等人已經不願意再幹下去了。
眼前的這些扶南人都是一群綿羊，隻要動動手指頭，就讓他們乖乖從命，那需要他們維持這麽多的打手數量。
楊萬莫他們更願意去擔任各地的郡守、領主一類的。
早已經充當帶路黨多時的鳩摩羅丹，早已經對於新主人的要求爛熟於心。
在得到桓溫的允許後，鳩摩羅丹立刻領著新歸降的眾人去準備糧草和牲畜等了。
桓溫這個時候，也已經察覺到了周圍楊萬莫等人情緒。
或者是，桓溫並不是現在察覺到的，他早已經是有些察覺了。
“諸位，孤剛剛得到了傳來的詔令！”
桓溫笑著對楊萬莫等人說道。
楊萬莫等各部將領聞言先是一喜，但是隨後又是各自沉默暗淡了下去。
他們對於桓溫一直維護扶南人的做法，已經是很不滿意了。
天高皇帝遠的漢朝天子詔令，不過是讓他們能繼續有一個後背寧州的支援罷了。
真正的局麵，很難改變。
或者說，要想改變桓溫才能讓楊萬莫他們實現‘權勢自由’。
“哈哈，天子已經答應承認了孤的王號！”
“並且還賜下了護扶南校尉府的稱號，以便寧州益州相交互奧援。”
桓溫的這兩句話，都是沒有讓楊萬莫等人提起興趣。
他們幾個月的打打殺殺，所圖的都早已經不是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
“將軍，你也得到了天子的封賜王號，也有了校尉府的名義，不怕後院起火了，你看咱們是不是也可以讓兄弟們都歇一歇了。”
一名氐人部將忽然出聲說道。
旁邊的一些部將們都是紛紛點點頭附和道。
桓溫聞言，卻是神秘的一笑。
“嘿嘿，你們諸位心中怎麽想的，其實孤也不是不知道。”
桓溫的話，立刻讓楊萬莫等人都是一愣，隨後又是一陣疑惑和不滿。
好你個桓溫，我們大家拚死拚活，為的不就是在這片土地上當人上人。
你明明是早就知道，卻是沒有開口，一直裝聾作啞。
難道就是為了耍我們麽？
隻聽桓溫繼續說道。
“其實，大家想要裂土封疆，與某也是一樣的心思。”
“大丈夫當一個百裏之君，那也是能一展心中的抱負，能縱情施展一番。”
“任何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桓溫實在是理解！”、、、、
“不過，現在乃是非常之時，也就是要行非常之事！”
“那些扶南土人，還不是把他們取而代之的時候。”
“諸位暫且忍耐些時日，等到大事定下的時候，必然就是苟某親自給各位宰割這扶南沃土的時候！”
聽到桓溫允諾分封利益的承諾，楊萬莫等人都是喜上眉梢。
不過，他們卻還是有些擔心承諾是否能實現。
而且他們也不明白，桓溫所說的時機不對是什麽意思。
明明現在已經是把扶南人都給征服了，後方的漢朝天子也已經是承認了他們，還要再等什麽？
“將軍，難道還要擔心這些扶南蠻人們有什麽反複不成？”
楊萬莫開口問道。
“將軍放心，若是這些扶南人敢造反，楊某一定斬落他們的狗頭，有一千就殺一千，有一萬，那就是是殺一萬！”
“對，誰敢造反，就是殺！”
一群濮越部將們都是跟著起哄道。
這幾個月來的經曆，讓他們看透了那些扶南人羸弱不堪的武力。
這些濮越人之中，哪怕是最為不善戰的部族，一麵對扶南人的軍隊的時候都是一個個勇武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