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公元三一四年。
匈奴漢國嘉平四年。
長安。
在八王之亂中,長安曾經兩次被攻破,然後又是匈奴軍隊兩次攻破。
城內的皇宮內苑早已經是破敗不堪。
不過,這一切都在數月之前,匈奴皇帝劉聰宣布遷都長安之後大為改變。
在此之前,長安城中剩餘的居民僅僅不足萬人,可謂是一片蕭條破敗。
等到匈奴皇帝劉聰率領十二衛匈奴各部胡人遷居長安後,城內人口瞬間增加到了十多萬人。
這還沒有算上後續從平陽遷徙而來的其家眷、部曲等人。
不僅如此,劉聰把匈奴各部胡人編屬十二衛大將軍,稱之為右十二衛。
隨後,又把單征、蒲洪、楊末都、姚弋仲、苟曦、樊武等氐羌漢等各股勢力也都編為了十二衛,由這些人分別統屬,稱之為左十二衛。
總共左右二十四衛的士兵,已經把關中富饒之地幾乎全都占為己用。
匈奴皇帝劉聰下令,左右十二衛的軍士及其眷屬統稱為‘國人’,其它的晉人豪強百姓等人全都是地位低於國人。
幾乎是頃刻之間,憑借著二十四衛大將軍府統領的十多萬胡漢雜糅的‘國人’,匈奴皇帝劉聰立刻就把關中牢牢抓在了手心裏。
數月以來,匈奴漢國的局勢可謂是一片大好。
各種的好消息紛至遝來,讓匈奴皇帝劉聰一掃之前屢屢受挫的陰霾。
在依舊有些簡陋的長安皇宮內,匈奴皇帝劉聰正在與左右十二衛將軍及各台省官員朝會。
“陛下,剛剛收到的晉王捷報,偽朝並州刺史劉演進兵平陽大敗,晉王親率大軍殺傷甚眾,劉演兵敗之後退保晉陽龜縮不出。”
輔國將軍靳準滿臉堆笑的向劉聰報捷。
自從劉聰遷都長安後,為了襯托新朝新氣象,把原來的四個皇後,一口氣增加到了八個皇後。
在這其中就有一個皇後是靳準的女兒,並且憑借自身的逢迎拍馬屁的功力,靳準也順理成章的成了右十二衛大將軍之一。
對於這個消息,其實匈奴皇帝劉聰早已經知道了。
之所以在今日朝會上,依舊讓輔國將軍靳準再說一遍,主要是為了給某些人聽得。
“哈哈,劉琨、劉演叔侄素來不知兵,徒有虛名罷了,如今興師動眾而來,卻铩羽而歸,平陽無憂矣!”
匈奴皇帝劉聰立刻大聲的說道。
“陛下,晉王有功於社稷,實在是皇漢之幸,陛下之福也!”輔國大將軍靳準立刻追著說道。
看到劉聰、靳準這一對君臣的表演後,下麵的中山王劉曜,呼延晏、汝陰王劉景等人都是默默的心中翻了一個白眼。
靳準口中所說的‘晉王’,就是匈奴皇帝的長子劉粲,也就是如今獨攬東都平陽大權的統帥。
自從劉聰把大部胡人遷居關中,並且分為十二衛之後,早已經讓劉曜、劉景等宗室貴族大為不滿。
因為在此之前,劉曜、劉景等人各自的勢力很大,遠超其他人。
但是在胡人分屬十二衛後,他們這些人卻隻能各領一衛的兵力了,可謂是大大的削弱了實力。
唯一的受益者,就是匈奴皇帝劉聰了。
“陛下,晉王新立大功,宜褒獎以表功勳,令萬民效慕!”靳準立刻又是說道。
聽到這句話後,坐在匈奴皇帝旁邊的皇太弟劉乂卻是臉色一綠。
作為皇帝的長子,劉粲已經是晉王,並且還擁有‘大單於’的稱號,統領著獨立於左右十二衛之外的平陽老巢。
這要是再封賞的話,除了讓劉粲做皇帝,那就是做儲君了。
眼看著皇太弟劉乂的臉色一變,他的外祖父氐人豪酋單征立刻出言說道。
“晉王取得大捷,固然是大喜,不過我聽說山東的數萬乞活軍又回到了晉陽屯田了,要是拿不下晉陽,隻怕後患無窮!”
左十二衛大將軍之一的單征,一向都是威望甚高,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分量十足。
就算是輔漢將軍靳準聽後,也不敢輕易反駁他。
畢竟,單征的女兒單太後,可是給匈奴皇帝劉聰又當‘媽’又當‘妻’,靳準的女兒尚且比不了。
單征的話,立刻得到了劉曜等人讚同。
他們都紛紛表示,晉王劉粲此戰雖勝,但卻隻是勝了一半,要想真的保證平陽無憂,還是需要把晉陽周邊的乞活軍全部滅掉才行。
聽到這些異見後,匈奴皇帝劉聰心中雖然不滿,但卻沒法再借機給兒子劉粲造勢了。
匈奴皇帝劉聰之前殺兄上位的時候,為了拉攏胡人宗室和氐人豪強單征,這才讓幼弟劉乂當了儲君。
但是,當劉乂知道了母親單太後和劉聰之間進進出出的關係,自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幾乎是天天在母親單太後麵前冷嘲熱諷的告誡,搞得單太後越來越躲著劉聰了。
眼見著皇太弟劉乂成了攪屎棍,攪和自己‘烝母’的樂趣後,匈奴皇帝劉聰自然就越發的不待見他。
並且隨著身邊親信的一再鼓動,匈奴皇帝劉聰也是想著用親兒子來替換親弟弟了。
“晉王有功,自然要賞,不過並州戰事乃是長久之戰,也不必急於一時,這封賞之事,暫且記下來吧,等到克複晉陽的時候,再一並封賞!”
匈奴皇帝劉聰也並不急於一時,如今左右十二衛軍士有大半都是被自己收入囊中,隻要稍加時日,就可讓其餘的人都是甘心雌伏。
到了那個時候,再讓兒子劉粲進位即可。
“朕今日朝會,就是相與眾君商議一下,現在皇漢三麵皆地,西有晉虜,南有巴氐,東有偽賊。”
“如此局勢下,該如何應對?”
其實,這才是今日匈奴皇帝劉聰召集朝會的主要目的。
現在殿中的將領、朝臣都是匈奴漢國最為有權勢的人群,這種關係大局的策略,自然就得詢問他們。
對於匈奴皇帝劉聰的提問,許多的將領、朝臣早就有所耳聞。
在迅速掌控了關中之後,在可預見的將來,關中的肥沃土地將會讓匈奴漢國勢力大增。
遠遠不是之前的平陽之地可以比擬的。
在這種實力將要大漲的情況下,匈奴漢國的處境卻是有些微妙。
在西麵的秦州、涼州,依舊有自稱晉王的司馬保、涼州刺史張軌等人,在他們麾下不僅有殘存的晉人軍隊,還有數以萬計的涼州諸胡效忠晉室。
特別是在秦州的司馬保,幾乎是月月都派兵襲擾雍州,這些秦州晉軍似乎是對自身認知出現了偏差,竟然一再擄掠雍州的民眾,不管是氐羌也好,還是漢人也罷,都逃不過這些秦州晉軍的騷擾。
看這些人的架勢,似乎真的已經把雍州全境都看成了匈奴漢國的國土了,對於其上的一切都是完全以侵略者自居,渾然沒有王師的自覺。
“陛下,臣以為秦州晉虜幾乎月月襲擾,略陽東側諸郡幾無寧日,如此可謂心腹之患,宜速除之!”
汝陰王劉景首先說道。
“而且,隻要消滅了秦州司馬保,然後就可以揮師西進,討滅盤踞涼州的張氏父子。”
“如此一來,數千裏隴西盡入囊中,關中將來再無憂患!”
汝陰王劉景在北麵的羌胡之中素有聲望,要是征討秦州司馬保的話,肯定得重用河南地的羌胡等部落。
這樣一來,必定要重用汝陰王劉景。
劉景自然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大肆擴充勢力了。
如今匈奴左十二衛中,都有各自擴充軍民的權力,反正分給他們的土地早已經劃分好了,隻要各自的衛將軍有本事能拉攏到人頭加入,那其自身的實力也就增加了。
“陛下,臣覺得,秦州司馬保之輩,如今不過是跳梁小醜習性,入寇雍州後隻知道劫掠,盡是小人之行,隻要多些時日,司馬保越是猖狂,則關中民心也就越依附陛下!”
禦史中丞陳元達卻是出言反對了汝陰王劉景的建議。
其實,陳元達也知道,秦州晉軍之所以如此做派,大部分原因都是被窮字給鬧的,並不是因為什麽習性問題。
就秦州隴西荒僻之地,一下子湧入了數萬不事生產的軍士,不出來搶劫才怪呢。
“那陳公之見,應該如何是好?”匈奴皇帝劉聰緩緩的問道。
“陛下,關東青州賊擁強兵二十多萬,又占據著富饒之地,隻需數年,其國力還將翻倍!”
“關東偽朝,才是皇漢的生死大敵!”
“陛下,宜以關中之力,養精銳軍士,讓他們經年累月的進攻偽朝,不給其喘息之機!”
“如此方為取勝之道!“
陳元達早就察覺到,青州漢國的職田府兵就是專門為克製匈奴漢國而生的。
這種府兵不僅有著強悍的戰鬥力,還擁有著急速的補充能力。
一批批的軍府兵死後,隻要其戶的土地還在,立刻就會有新的軍府兵頂上。
在這種情況下,匈奴人的數量就將麵臨巨大的考驗。
更加可怕的是,青州漢國還占據著天下最肥沃的地域。
要是匈奴漢國和青州漢國比拚休養生息、集聚實力的話,隻怕將來兩國之間的察覺更要大。
所以,陳元達覺得,匈奴漢國應該抓緊時間在大河兩岸掀起來血雨腥風。
這樣才能讓青州漢國的無暇休養生息。
不過,陳元達的這個建議,卻是幾乎沒有支持者。
所有人都知道,青州漢國乃是強敵,或者是覺得青州漢國難以撼動。
要是現在就去找人拚命,隻怕大家都會挑選氐羌、流民等軟柿子,而不是首先去進攻青州賊。
那樣的話,隻怕不少人都要戰死沙場了。
如今關中的‘國人’日子將會越來越好,誰都想著多活兩年,把人世間百味都嚐遍。
誰肯去進攻青州賊,那就是妥妥的大概率找死了。
果然,立刻就有人出言反對。
“陛下,如今皇漢處境皆是寇仇,就算是要討滅青州賊,卻也不是什麽好的時機。”
“如今我朝占據關中,應該重演一遍當年強秦吞並天下的策略。”
“那就是先往南取益州,隻要益州在手,則又可得錢糧丁口,又可以編練水軍。”
“等到十萬樓船積蓄完畢,就可以順流而下,逼迫江東司馬睿等人一起共擊青州賊。”
這三種策略一出,整個大殿之內立刻陷入了激烈的討論中。
一直等到過了午時,所有人都是饑腸轆轆的時候,依舊是沒有在商量出來個結果。
匈奴皇帝劉聰見狀,也隻得命人置辦食物,賜宴之後又是開始了繼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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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匈奴皇帝劉聰陷入了選擇恐懼症不同,此時的漢東平州刺史吳信卻是在第一時間,就定好了自己下一步的方略。
自從得知百濟人內亂之後,吳信立刻就命人去打探消息。
果然,就如同提奚人傳來的訊息一樣。
百濟人在跟隨漢軍征討馬韓人之後,全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紛紛害怕自己落成馬韓人一樣的結局。
在其國中貴人的鼓動下,百濟人廢逐了原來的國王,一直擁護前百濟王的幼子繼位。
然後百濟人大肆招攬濊貊、辰韓、弁韓、馬韓等蠻夷,想要一起突襲樂浪、帶方兩郡。
得知此事後,吳信麵對提奚城的求援,卻是一直都沒有做出回應。
甚至當百濟、三韓蠻等數萬士兵出現在提奚城南後,吳信也依舊是沒有派遣援兵。
提奚城的求援幾乎是每日都有,不過,在幾天之後,提奚城發出來的求援卻是開始慢慢減少了。
“將軍,提奚城的求援幾乎沒有了,說不定城池已經陷落了啊!”主簿王弘輕聲的說道。
“這些百濟、三韓蠻雖然來勢洶洶,但卻都是在心中畏懼我軍。”吳信依舊好整以暇的擦拭著一柄寶劍。
“一個多月的時間,竟然才打到提奚城外,可謂是小心的很啊。”
“要是我軍出現的太早,說不定大半蠻夷就跑了,一入山嶺之中,又是得數年才能肅清。”
“但如果提奚城危難,援軍依舊不至的話,這些蠻夷肯定以為本將因兵力缺乏,而怯懦了,這樣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待其猖狂無備之時,也正是本將軍出擊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