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這個被宇文莫珪突然攔住的拓跋幾幹,一看到到攔住自己的人是宇文莫珪之後,立刻也是嚇了一跳。
“噫~”
他猛地勒停了馬匹,大聲的喊道。
“宇文阿幹,你怎麽在這裏!”
這時候,與他通行的騎手根本沒有作停留,都已經一溜煙跑出去老遠了。
宇文莫珪沒有回答,他皺著眉頭,繼續追問道。
“幾幹,你來幽州做甚,難道你們拓跋部也是來朝見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獨得青州漢國信賴,最近幾日頗有些洋洋自得,如今看到拓跋部的人馬出現在幽州,心中立刻有些緊張起來了。
要是拓跋鮮卑也是成了青州漢國的爪牙,那自己的身價豈不是就要下降了嘛?
這個拓跋部的熟人聞言卻是苦澀的一撇嘴。
“朝見什麽啊,單於要殺普六修大人,卻自己不小心墜馬而死,現在國中大亂啦!”
宇文莫珪聞言一愣,被這個勁爆的消息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拓跋鮮卑的單於拓跋猗盧死了?!”
幽州的行宮內。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劉預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緊皺眉頭,立刻向前來朝見自己拓跋鮮卑部將衛雄問道。
“拓跋猗盧真的是墜馬而死?”
衛雄聽到劉預這麽問,知道這麽荒謬的說法,不過是一塊遮羞布而已,根本騙不到任何人。
“回稟陛下,拓跋猗盧的確是墜馬而死,不過,當時他後麵還有人在追殺他。”
劉預譏諷的一笑。
“是拓跋六修派人追殺他,然後,拓跋猗盧才墜馬而死的吧。”
衛雄知道已經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隨即就把事情的一切本末跟說了出來。
原來,拓跋六修被奪走了部分部眾之後,就被發配到了並州北部去修築新平城了,但是他依舊暗中和漢國之間做著交易互市。
單於拓跋猗盧察覺之後,就以此為借口廢黜了他的母親,改立幼子拓跋居延的生母為夫人,並且召拓跋六修前往盛樂城,準備重重治他的罪過。
拓跋六修本來就一肚子怨氣,自知這一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不是被殺掉,就是被剝奪一切成為廢人。
他索性直接抗命不遵從,得到消息後的單於拓跋猗盧大怒,率領部眾討伐拓跋六修。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拓跋猗盧的單於本部兵馬,卻在北庚水渡口遭到了拓跋六修的伏擊。
以千餘精銳甲騎突襲的拓跋六修,幾乎毫不費力就把單於本部兵馬擊潰,他的幼弟拓跋居延被捉獲亂刀砍死,父親拓跋猗盧則在逃跑的時候,被射落跌落馬下而死。
聽到衛雄遠遠本本把經過告訴自己之後,劉預也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冒頓弑父,其果決也未必比得上拓跋六修啊!”
拓跋六修這個貨,簡直就是遇事不決,先莽再說的典型。
他的老爹拓跋猗盧肯定是沒有想到,這個長子會如此毫不猶豫的伏擊自己,才會落得慘死的境地。
聽到劉預的這句話後,衛雄臉色肅然沒有著急說話,跟隨他而來的幾個拓跋索虜,則基本聽不到衛雄、劉預所說的話音了,因為已經被攆到外麵去了。
“那現在拓跋鮮卑國中,已經是大亂了吧。”
劉預知道拓跋鮮卑雖然有大單於,但真正的權力卻是頗為分散,各大部落的豪酋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拓跋六修在殺了拓跋猗盧之後需要麵對的局麵,才是真正的最凶險的時刻。
“拓跋猗盧手腕強悍,之前屢次借機吞並其它豪酋的勢力,再加上除了拓跋六修之外,諸子年幼,隻有其父子二人控製部眾。”
“如今拓跋猗盧被殺,要是拓跋六修再死掉,那他們就可以吞並剩下的所有部眾了。”
衛雄憂心忡忡的說道。
本來,他的意思想著輔佐拓跋六修在新平城休養生息,利用招攬的晉人流民擴充勢力。
根本沒有想到,拓跋父子之間的相互仇殺會如此的毫不猶豫,幾乎是沒有顧惜絲毫的父子之情。
“拓跋部中諸人都已經要殺拓跋六修而後快,僅僅憑借新平城,要是沒有外援,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陛下,末將覺得,這實在一個好機會啊.”
“什麽好機會?”
這個拓跋六修殺起自己老爹來,都是如此的果斷,實在是讓劉預有些不太放心去籠絡這麽一個蠻子。
“拓跋猗盧死後,晉陽一點的索虜部眾都是驚慌北逃,晉並州刺史劉琨失去強援,匈奴胡虜得知消息後,肯定會立刻卷土重來。”
“如此一來,劉琨要是不想晉陽得而複失,除了向陛下求援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隻要劉琨歸順皇漢,則常山、中山兩郡也不戰而下。”
“如此一來,中原之地,陛下得其大半,興複漢室大業幾成矣!”
劉預原本以為衛雄會說,要是自己出兵幫助拓跋六修,就會得到一部鮮卑仆從兵馬,卻沒有想到,衛雄所說的卻是後續的一連串可能的連鎖反應。
“拓跋六修狼子野心之輩,親父尚且弑殺,又如何能保證,將來不會反噬朕呢?”劉預說道。
“陛下,末將可沒有說要陛下扶持拓跋六修啊!”衛雄忽然說道。
“不扶持拓跋六修?”劉預又是一陣驚訝。
這個衛雄的態度實在是令人不可捉摸,之前他來朝見自己的時候,可是要信誓旦旦保證,要把拓跋六修拉攏到青州漢國懷抱中來的。
如今拓跋六修成了眾矢之的,卻又不扶持他了,實在是令人費解。
“陛下,拓跋鮮卑雖然粗愚不知禮節,但拓跋六修此為,卻是大失人心,就算是能保的新平城一地,將來也難以服眾。”
“那你的意思是?”
“末將與拓跋普根也是相熟,其人頗得部眾擁戴,要是為陛下所用,必不是反複之人。”
“所以,你的意思要朕派兵攻打拓跋六修?”劉預說道。
“不錯,末將正是此意。如今拓跋六修陳兵北庚河一帶,對於東南卻是沒有什麽防備,甚至還盼著陛下的援兵呢。”
衛雄又繼續說道。
“陛下發一支強兵,可由此路直搗新平城,拓跋六修部眾的家眷皆在城中,隻要控製了新平城,則拓跋六修身死之日不遠矣。”
“如此一來,陛下既控製了新平城,又可趁拓跋部眾紛亂之際,以拓跋六修之死,來籠絡拓跋普根等人,待到拓跋普根為索虜單於,則拓跋鮮卑就成了陛下的鷹犬了。”
劉預聽完衛雄的這一番計策,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仿佛在認真的思考一般。
其實,在他的內心中已經隱隱升起了濃濃的戒備之心。
衛雄這種並州豪強,如今的家族勢力正好基本都是在新平城一帶。
他對於拓跋六修的態度之所以如此大反轉,除了拓跋六修的弑父非常凶殘,難為漢人禮法接受之外,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害怕新平城一帶成為拉鋸交戰的焦土。
“陛下?”
“陛下?”
衛雄等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得到劉預的回複,終於忍不住輕輕的問道。
劉預這個時候,才是稍稍回神。
“衛將軍之計,果然是高明,可謂是一石三鳥之計!”
劉預心中想著,在如今的君臣父子的忠孝一體化價值觀的社會中,要是自己支持一個‘弑父’的拓跋六修,恐怕會引來非常多的麻煩。
而衛雄的這個計策,將會很好的避開了這個倫理‘雷點’,對於劉預來說最合適不過了。
至於那個還在新平城苦苦盼著青州漢國援兵的拓跋六修,將會是最最可憐的那個人。
不過,這樣也好,用不了多久,拓跋猗盧他們很快就會父子重聚了。
衛雄這一連串的計策,可謂非常的毒辣。
不過,要想保證具體的實施成功,還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劉預知道時間緊迫,立刻就派人召集郗鑒等隨行眾人前來密議。
到了次日,劉預就在幽州宣布,因為代北拓跋鮮卑兵馬大肆集結,絕對出兵加強代郡的防衛,防止拓跋鮮卑的兵馬寇掠代郡。
其實,這個時候在幽州地界上,早就把拓跋鮮卑單於身死內亂的消息給傳遍了。
宇文莫珪與拓跋猗盧自小就相熟,可謂多年的老朋友,在得知拓跋猗盧被兒子殺死後,不由的產生了極大的同情。
甚至於,宇文莫珪有的時候,還會想到自己的兒子宇文遜泥衍,將來會不會也出現這種‘弑父’的情況呢?
頗得兔死狐悲真味的宇文莫珪,不由得開始經常的鬱悶起來,畢竟他自己的兒子數量可是比拓跋猗盧還要多的,而且這幾個兒子之間的年齡差距更是小。
別看宇文遜泥衍是長子,但是跟他差不多同齡的兒子也都是各領兵馬,保不齊哪一天得罪了某一個兒子,就出現殺父的情形。
一直隨行左右的副相王昌,自然也是發覺了宇文莫珪的這一番變化,不由的詢問緣由。
宇文莫珪立刻就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王昌得知後,卻是非常得意的說道。
“郡公,實不相瞞,此事某早就是想過了。”
“哦,那你是怎麽想的?”
宇文莫珪心中不由的一驚,難道說,這個睿智聰明的副相,早已經發覺了我某一個兒子將來要‘弑父’?
“鮮卑族中敬慕少強,而以老弱為累贅,下至奴婢之輩,上到酋豪大人,無不都是以此為常事!”
“如此一來,子侄一旦年長力強,就以侵奪父祖為常事,輕則怠慢忤言,重則刀兵相見,如拓跋猗盧這等事情,也是屢屢不絕。”
聽到王昌的這一番話後,不由的心中暗暗點頭讚同,因為他清楚的記得,他的祖父、伯父、父親、阿幹等人就是經曆了一場場的殘殺。
看到宇文莫珪頻頻點頭之後,王昌的心中更是欣慰。
“郡公,你可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如此情況嗎?”
“為什麽?”宇文莫珪立刻疑惑的問道。
“因為鮮卑人不遵禮,自然就不知道‘忠孝仁義’!”
宇文莫珪聽到這裏,雖然沒有聽明白王昌此話的意義,但是聽到耳朵裏,卻是覺得非常厲害的樣子,心中也是不由的泛起欽佩之情。
“這‘忠孝仁義’有什麽好處?”宇文莫珪立刻問道。
一聽到這話,王昌心中那洶湧澎湃的‘師者’心跳,立刻就是噴薄了出來。
王昌很快就跟宇文莫珪講了一大通‘忠孝仁義’的好處。
總之就是有了‘忠孝仁義’之後,宇文莫珪再也不用擔心兄弟子侄的忤逆不聽號令了,也不用擔心手下的各部落之間內鬥攻伐了,也不用擔心有人暗害自己了。
一通好處聽下來,宇文莫珪立即心動不已,開始詢問如何得到這‘忠孝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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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侯秦水河畔,宇文部的單於城。
此時的宇文單於城中的髡頭們,並不知道他們遠在幽州的大單於,已經打算把他們都教化成忠孝仁義的好兒郎呢。
如今的他們,正忙著在滿是爛泥和積雪的道路上圍觀幽州來的漢國迎親使者。
草原上的初冬,雖然降下了雪,但是還遠沒有到不能通行的地步,所以這一次迎親使就要盡快趁此機會,把宇文鮮卑的那位單於家的女郎給迎接到幽州去。
如今留在宇文鮮卑主持大局的人,正是宇文莫珪的長子宇文遜泥衍。
他在見到幽州漢國的使者後,在得知了他們說來的目的後,立刻就是非常高興的開始準備了起來。
不過,當他得知這一次所謂的‘和親’之事,還要分走宇文鮮卑的部分丁口為陪嫁之後,心中卻是一陣肉疼。
等到前來迎親使的護軍將軍趙昆,見到宇文鮮卑的‘公主’的時候,心中卻也是一陣肉疼,替那些陪嫁的絹帛金銀肉疼。
護軍將軍趙昆見到自己眼前的這個鮮卑女郎,身長大約七尺,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高大。
這位宇文‘公主’肩寬臂長,一看就是騎馬殺敵的好手,但是怎麽看也不‘賢惠’啊。
“這麽個女子能當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