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並州劉越石,居於胡虜腹心巢穴之側,一年之中安平時日幾無盈月,如今胡虜既然已攻取洛陽,又兵鋒直掃司州全境,胡虜得手之後,畢竟以司州的民財攻略晉陽,則劉越石之勢將更加衰敗!”


  荀邃說到這裏,頓了頓說到。


  “更何況,劉琨雖然為晉臣,但如今晉陽中山與冀州商旅來往愈加繁多,可以見劉琨並非為迂腐之人,共擊胡虜之事,或有可為!”


  劉預聽了散騎常侍荀邃的話後,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


  雖然劉琨一直維持著效忠於晉室的態度,但是自從劉預攻占了冀州大部之後,就一直維持著雙方的和平態勢。


  而且,自從匈奴漢國的增強了對於晉陽劉琨的攻勢之後,徹底斷絕了並州刺史劉預對於河東鹽池的染指。


  如此一來,困守晉陽數城一隅之地的劉琨,不僅斷絕了利潤用鹽池獲利養兵的途徑,在沒有了河東鹽之後,對於拓跋部的拉攏利用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匈奴漢國和其麾下的鐵弗人、白部鮮卑人一起封鎖了對於劉琨和拓跋鮮卑的所有貿易往來。


  為了彌補物資的匱乏,拓跋鮮卑不得不加強了對於西部雜胡和白部鮮卑的攻勢,如此一來,能用於支援晉陽劉琨的兵力就更加的少了。


  劉預在了解了這一情況後,授意冀州的漢軍與中山的劉演開始了鹽貨貿易,以此來示好,並且幫助劉琨重新有了另外一條途徑拉攏利用拓跋等部。


  “嗯,荀卿所言有理,而且劉琨與匈奴胡虜本就是生死之敵,就算是不為司州解困,隻是為了攻伐胡虜,劉琨也多半也會出兵南攻匈奴!”


  劉預想了想,要是真的希望晉陽的劉琨出兵攻打匈奴人的話,也沒有太過於言辭懇切,畢竟劉琨自己與匈奴人本就是寇仇之敵。


  “陛下所言極是,如此一來,晉陽劉琨出兵南下,則可以直搗匈奴敵巢平陽,胡虜也不敢在司州太過囂張久掠。”荀邃說到。


  “不過,劉琨雖有名望,但其擅於招納,統禦用兵非其所長,再加上並州晉軍屢次敗北,恐怕未必能撼動匈奴胡虜的留守之兵啊?”


  旁邊的郗鑒聽罷,卻是一陣擔憂。


  並州刺史劉琨自從屯駐晉陽之後,雖然很快穩定了並州晉軍殘部的頹勢,但是幾年下來,劉琨率領的晉軍對於匈奴漢國的征討卻是勝敗不定,並沒有為並州的晉軍勢力擴張多少,反而是丟掉了河東一帶最後的精華之地。


  如此情況下,天下士人都已經明白了,劉琨以晉陽殘軍立抗匈奴胡虜,絕對是一個慷慨義士,但是其軍略謀劃的水平,卻不足以支撐這個艱巨的任務,許多如同郗鑒一般的士人都對劉琨的結局並不看好。


  “郗公之言,我自然也明白,所以,不僅要鼓動劉琨出兵南攻胡虜的都城晉陽,還應該約潁川、滎陽等郡的晉軍一起發兵攻胡虜於河南!”荀邃說到。


  潁川郡的大部分實力如今都掌握在晉廷潁川太守荀崧的手中,當然更多的潁川本地豪強是處於保守中立的狀態,不管是胡虜也好,還是晉軍也罷,都是自保其身,荀崧能集結的兵馬也不過是萬餘人而已。


  “臣的族兄荀崧,雖然效忠於晉室,但卻是一直嗟歎胡虜肆虐,生民塗炭,如今共討胡虜,必能得其襄助!”荀邃說完這話,小心翼翼的看了劉預一眼。


  劉預聞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荀崧乃是忠義為民之士,朕自然是知道的!”


  自從劉預擺脫晉室的名號,在兗州稱帝建國之後,隨同晉室行台而來的荀藩等潁川士人,就向劉預表示了臣服,但是居於潁川故鄉的幾支宗族,卻依舊堅守為晉室效忠。


  劉預知道,這種情形對於世家大族來說,很是正常的,他們不可能把遠在數百裏的之外的宗族也都置於危險之中。


  這種分別出仕的現象,劉預早已經視若平常。


  隻要將來自己漢軍的勢力抵達潁川郡,荀崧等晉軍勢力自然而然就會轉投自己的麾下。


  “至於滎陽郡的李矩等人,隻要有荀崧等出麵約同,肯定也能出兵響應,如此一來,晉陽、潁川、滎陽三地同發兵馬,胡虜對於河內的攻勢必定可以稍稍緩弛!”散騎常侍荀邃說道。


  劉預聽了之後,也是覺得可以。


  不過這時候,一旁的公孫盛卻是搖了搖頭,出言說道。


  “那趙固率軍據守洛陽的時候,天天翹首以盼援兵,這潁川、滎陽二郡兵馬卻是不能西進尺寸,如今洛陽已經再次失於胡虜之後,整個中州震動,難道這時候潁川、滎陽二郡兵馬就能振勢而起,逼退胡虜了嗎?”


  “陛下,如今匈奴胡虜兩陷洛陽,其兵威煊赫,可謂是天下人皆知!”


  “如果能摧折胡虜鋒芒於正銳,則天下大勢人心,可一戰定矣!”


  公孫盛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


  “尚書所言,難道是要勸陛下發兵西進與胡虜決一死戰嗎?”散騎常侍荀邃吃驚的問道。


  “如此不妥,如今府庫匱乏,與胡虜之戰,多半是曠日持久,若是糧草不濟,就算是有十萬虎賁,也終將危矣!”掌管民政的華琇微微搖頭說道。


  “是啊,如今陛下剛從冀州用兵歸來,已經得了冀州的膏腴之地,並且王彌亂軍也已經敗散,兗州豫州也能有一年的時間積蓄,等到將來有了充盈的儲備,再發兵征討胡虜才是正途啊!”一直沒有說話的秘書監祖約也是出言說道。


  見到眾人都是出言反對自己的意見,公孫盛並沒有說話,而是依舊等著劉預的回應。


  劉預見到公孫盛的眼神,就知道公孫盛此話並不是什麽虛張聲勢的言論,如此的場景之下,公孫盛也沒有什麽虛張聲勢的必要。


  “朕覺得,此時傾盡兵力西擊胡虜,還是為時過早啊,如今四鄰雖無兵戈,但是幽州、江東皆是蠢蠢欲動之輩,如果大軍在司州小挫,也有可能招致晉軍的趁火打劫!”劉預想了想,然後繼續說道。


  “而且,現在胡虜兵威雖勝,但是河內郡的豪強塢主也都是驍勇善戰者居多,如果再有祖逖援兵趕至,守至秋冬應該不成問題!”


  劉預知道,公孫盛的這個冒險辦法,如果真的獲得成功的話,肯定能令天下人震動。


  畢竟,剛剛兩陷洛陽的匈奴胡虜,在遭遇了劉預的漢軍之後,卻一敗塗地,從此之後,隻要漢軍的皇漢玄龍旗一出現在戰場上,保證能讓司州的豪強塢主望風而降。


  說不定,一鼓作氣攻下洛陽,讓漢室真正的還於舊都也將很快實現。


  但是,這一係列的計劃都是建立在冒險的前提下,一旦劉預傾盡兵馬進攻胡虜失敗,或者是,不需要失敗,僅僅是匈奴胡虜避而不戰,然後令劉預無功而返,也將極大打擊青州漢軍的實力。


  近十萬大軍無功而返,就足以打算劉預所有的布局。


  “不錯,陛下,此乃軍國大事,興廢之道,不可以輕易行險啊!”旁邊的郗鑒立刻緊接著說道。


  “而且,陛下已經令祖逖率軍援河內郡,又令劉暾為司隸校尉置府滎陽,如此一南一北隔河而望,可以互為掎角之勢,恐怕胡虜也不是那麽容易攻占河內的!”


  聽了劉預和郗鑒的話後,一旁的公孫盛也就沒有再多言,畢竟如今的漢國,已經不是那個一軍一戰就能決定未來的割據勢力了,如今的時間優勢是站在漢軍一側的。


  聽到這裏,劉預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


  他轉頭問秘書監祖約。


  “祖卿,昨日是不是有頓丘等郡的奏表,說是彈劾祖逖擅自征發府庫、丁口的?”


  祖約聞言,趕忙請罪說道。


  “陛下,確有此事,家兄一時。。。。”


  剛剛想要辯解的祖約還沒有出完,就被劉預給打斷了。


  “不,朕不是要問罪!”


  劉預繼續說道。


  “如今祖逖所部皆是冀州流民居多,補給皆采於當地,要是沒有處置之權,倒是不方便了。”


  自從劉預親自率軍攻占了冀州大部以後,祖逖組建的冀州軍就南移到了頓丘一帶,用來防備響應司州。


  “立即派人,加征西大將軍祖逖為使持節、都督河北諸軍事,河北諸州郡皆從其令征調!”


  劉預想著,河內郡是絕對不能讓匈奴人占據的,一旦匈奴人完全占據了河內郡,那從並州出擊進攻冀州,就不同穿越太行群山了,隻需要繞到河內的平原,匈奴騎兵就可以直接進攻冀州腹心之地。


  如此一來,襄國一帶的羯胡殘部,也必將獲得新的支援,恐怕又一次會成為大的威脅。


  所以,對於支援河內郡的祖逖,劉預自然是不吝嗇授予更多的權力和支援,反正祖氏宗族如今都是在漢軍保護之下,也不用擔心再有反複。


  =·=·=·=·=·=

  司州,河內郡,野王城。


  微微的南風天,把野王城中焦糊的氣味給吹的四散飄揚,在大量的木頭燃燒的味道中,還夾雜著許多的肉類烤焦的香味。


  “陛下,野王城中已經盡數清理幹淨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一名滿臉血漬和煙灰的匈奴部將恭敬的向劉聰說道。


  聞著野王城中發出來,代表這死亡的香氣,劉聰的頭腦仿佛更加的清明了起來。


  “好,從此之後,我要讓這天下的晉人都知道,皇漢興複大業之中,絕對沒有這些反複小人的存活之地!”


  河內郡的野王城,正是河內郡的治所,在數年之前,匈奴胡虜進攻河內郡的時候,野王城在河內太守裴整的率領下堅持抵抗,但是隨著胡虜攻勢的越來越強,野王城的豪強聯合出賣了河內太守裴整,獻城投降匈奴人。


  從此之後,隨著胡虜的來來去去,野王城中的諸家豪強又反複無常。


  這一次,攜帶著再克洛陽的軍威,匈奴皇帝劉聰親率大軍渡河東擊河內郡,首當其衝的正是不久之前又反複叛變了的野王城。


  在盯著完全陷入一片煙塵中的野王城好久之後,匈奴皇帝劉聰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而看向不遠處密密麻麻一大群被如同牛羊一樣捆綁的晉人俘虜。


  “把這些青壯都統統驅趕回平陽,交由大單於劉粲分發各部為奴!”


  匈奴皇帝劉聰誌得意滿的吩咐道。


  再一次攻克洛陽獲勝之後,劉聰再一次體會到了征戰沙場之上的成就感和滿足感,這令已入中年劉聰渾身充滿了力量。


  這種感覺,是在平陽後宮的群芳美娥之中獲得不到的。


  不過,一想到平陽皇宮後院的那些美人,劉聰的內心又躁動了起來,隻可惜如今這征戰之中,沒有空閑釋放。


  正在匈奴皇帝劉聰打算到那堆晉人俘虜之中看一看,能不能尋到幾個順眼的女奴的時候,一名信使騎兵在親衛的引領下,急匆匆的趕來了。


  “陛下,並州的急報!”那名信使翻身下馬,雙手奉上了一封急報。


  匈奴皇帝劉聰聞言,微微皺起眉頭。


  並州急報,劉聰幾乎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晉陽的晉並州刺史劉琨又發兵進攻河東了。


  果然,匈奴皇帝劉聰展開信書看後,正如他所猜想的一樣,而且,這一次晉並州刺史劉琨的結局也一如往常。


  “哈哈,劉越石雖有名望,卻終歸不能奈何朕分毫!”


  匈奴皇帝劉聰舉著信報,向旁邊的侍從的親軍和郎官們大聲的說道。


  “陛下,可是晉虜又寇邊失敗了嗎?”一名侍從將領問道。


  “劉越石發兵數萬,進犯河東郡,卻不過半月,就大敗而回了,我兒劉粲繳獲無數,為最近兩年最大的戰績也!”


  聽到留守平陽老巢的大單於劉粲輕易戰勝晉軍之後,旁邊的一眾匈奴部將和官員,紛紛向劉聰恭賀起來,不是稱讚皇漢武德,就是稱讚大單於劉粲勇武,不愧是陛下的血脈。


  不過,這一切卻讓剛剛從平陽城趕來的匈奴漢國皇太弟劉乂心中又羞又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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