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正在匈奴皇帝劉聰盼著王彌所部抵達洛陽,用以消耗城內趙固部眾的時候,一名臉色驚慌的匈奴將領跑到了劉聰的麵前。


  “陛下,不好了!王彌被人殺了!”


  劉聰聽到這個消息,一張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一把揪住這名部將的衣服,厲聲的說道。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那名部將被劉聰的驚怒所震懾,哆哆嗦嗦的說道。


  “陛,陛下,王彌被人殺了!”


  “王彌驍勇奸詐,誰人能這麽輕易的害了他的性命?!”劉聰頓時大聲吼道。


  劉聰之所以如此動怒,倒不是他對王彌有多麽深厚的交情,雖然王彌與他父親劉淵舊時有交,但對劉聰來說,根本沒有多大的作用,要是死鬼老父劉淵對他有什麽影響力的話,也不至給劉淵追贈一頂綠帽子。


  對於匈奴漢國來說,是以匈奴本部兵馬為主力,用來攻奪洛陽和長安兩處最重要的地方,以鐵弗匈奴、白部鮮卑、婁煩羌、盧水胡等蠻族牽扯晉軍關中並州的勢力,以劉靈、石勒、王彌、趙固等流民雜胡牽扯中原的兵力。


  誰也不曾想到,當初匈奴漢國在中原的四大軍頭,如今卻是一個也不剩了。


  這對於匈奴漢國的皇帝劉聰來說,需要直接麵對的軍事壓力陡然劇增。


  “陛下,末將聽聞,是王彌的幾個部將在豫州據城反叛,王彌率輕兵想要奔襲,卻在途徑陳縣的時候,遇到賊人夜襲,其長史劉暾趁亂襲殺了王彌,斬其首而去,現在還不知道去了哪裏。”


  “蠢材,真是個蠢材啊,想不到一世威名的‘飛豹’王彌,竟然就這麽蠢死了。”


  劉聰狠狠拍了一下馬鞍,非常痛惜的說道。


  “陛下,王彌之死必定是另有隱情,但是如今最應該做的事情,是馬上派人去冊封其胞弟王璋,讓王璋穩定其餘下的部眾,不要讓他們潰散了,這樣的話,就算是王彌死了,那數萬晉人兵卒還是能為陛下所用!”


  旁邊的車騎大將軍呼延晏眼睛一轉,立刻向劉聰進言道。


  “不錯,不錯,就算是沒有了王彌,隻要那些晉人兵卒還能為我所用也是一樣。”劉聰也是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王璋現在何處?”劉聰又問道。


  那名匈奴部將聞言,卻是臉色一陣為難。


  “陛下,王彌被殺後,其麾下部眾許多都不服王璋約束,已經在豫州項城大亂了起來,具體的消息也是無從所知,至於王璋如今在哪裏,末將也不知道啊。”


  匈奴皇帝劉聰聽後,一陣啞然,而後才以手扶額,歎息的說道。


  “王彌之死,看來是早就有了預謀了,先殺王彌,再亂其軍,從此之後,能以一己之力禍患中原腹地的‘飛豹’再也不會有了!”


  “速去派人查探,一定要給朕搞明白,王彌之死到底是青州賊所為,還是晉虜所為!”


  劉聰最後厲聲的命令道。


  等到那名部將領命離去,劉聰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車騎大將軍呼延晏,說道。


  “看來,王彌的軍卒是等不到了,但是這洛陽城,不能再用咱們匈奴的五部兒郎的性命來填啦。”


  “呼延將軍,就以你之前的計策,派騎兵搜掠附近方圓四十裏以內的晉奴,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要覆土填壕,就算是死,也要讓他們死在這壕溝裏!”


  劉聰一邊說著,一邊臉色狠戾的盯著遠處的洛陽城牆,在洛陽的城牆上一麵麵的晉軍旗幟肆意的飄揚著,仿佛正在像劉聰挑釁一般。


  “末將遵命,陛下請放心,這方圓數十裏的一隻晉虜的雞犬都不會給漏掉!”車騎大將軍呼延晏立刻領命。


  這時候,隨軍前來的禦史大夫陳元達,卻是立刻挺身而出,大聲的勸諫道。


  “陛下!不可如此啊!”


  匈奴皇帝劉聰對於陳元達這個匈奴人中的‘智者’既尊重又忌憚,見到陳元達反對,立刻皺著眉頭說道。


  “陳卿,此言何意!難道是想讓朕坐視趙固這個賊子竊據洛陽嗎?”


  “陛下,臣絕無此意,趙固背棄皇漢重恩,自然是應該以天威誅之,但是這洛陽周邊的百姓都是無辜的啊,其實這些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哪有叛賊為討滅,卻先屠戮良民的道理!”


  禦史大夫陳元達的身體素來病弱,說了這兩句話後,就已經是氣喘籲籲,但卻是堅持著繼續說道。


  “陛下誌在天下,不管是匈奴人也好,還是晉人也罷,都應該一視同仁,皆為皇漢子民,要是為了攻取洛陽,再行如此酷烈之事,從此以後,如何統禦萬民?”


  陳元達的這番話一出,旁邊隨軍而來的一些晉人降臣,紛紛都是點頭讚同。


  這些晉人降臣都覺得,既然劉淵父子打出來了複興漢室的旗號,那就應該做天下人的皇帝,不管是匈奴人也好,還是中原晉人也好,都應該是大漢的子民,自然也不應該歧視他們。


  不過,陳元達的這番話,這些晉人降臣卻是沒有一個人敢說,因為陳元達自己就是匈奴人,不管他怎麽說,都不會讓匈奴皇帝劉聰另有心思。


  劉聰聽到陳元達的這番話後,卻是不以為然。


  “陳卿,如今天下未平,需要的乃是能征戰善戰的勇士,而不是什麽耕種的良民,要是耕田的晉人農夫死了,那還有其他的晉人農夫,但是如果我們匈奴的兒郎死了一個,那可就是少了一個!”


  聽到劉聰不屑一顧的態度後,禦史大夫陳元達繼續奮力的爭辯道。


  “陛下,隻要教習戰技,就算是耕種的農夫,也是可以成為善戰的士卒的啊!”陳元達非常懇切的說道。


  哪知道,陳元達的這句話說出來後,匈奴皇帝劉聰卻是勃然大怒。


  “陳元達!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要是晉人都成了善戰的士卒,哪裏還有我們匈奴人的安身之地!?”


  劉聰說道這裏,憤憤的一揮手臂。


  “好了,休要再言!否則,不管是何人,都軍法從事!”


  陳元達見狀,也是隻得俯首請罪,不敢再多言語。


  匈奴皇帝劉聰不再看陳元達,而是死死的盯著遠處的洛陽城。


  “就算是洛陽的晉人都死光了,朕也不怕,沒有了晉人,還有氐部、鐵弗人、白部人、婁煩羌、盧水胡,這些人都可以替朕鎮守洛陽!”


  =·=·=·=·=

  兗州,盧子城。


  這座大漢的臨時行都,隨著越來越多的官員、軍民的湧入而變得越發的擁擠了起來。


  劉預的臨時行宮,也是完全沒有什麽皇室氣派,也就是比一般的卿相府邸相仿,當然要是和洛陽帝都的那些王宮貴胄的府邸相比,卻是遠遠不夠的。


  曾經在洛陽曆任晉廷司隸校尉、光祿大夫的劉暾,此時正在悄悄打量著這座‘偽漢’臨時行宮。


  作為襲殺王彌的重要功臣,劉暾自然是和王彌的首級一起,送到了劉預的行宮之中。


  進入這座寒酸的行宮之後,劉暾並沒有等待很久。


  很快,幾名侍者進來提醒他。


  “使君,陛下來了,恭迎!”


  劉暾趕緊整理衣冠,準備大禮朝見。


  但是,很快一陣爽朗的笑聲就傳了進來,劉暾甚至於連大禮都沒有參拜。


  “哈哈,除王彌之功,長升公乃是居首也!”


  劉暾還沒有來的及下拜,就見到一名彪悍的武人進來了,身後跟隨的一人,正是王彌的侄子王立。


  見到劉暾一臉的疑惑和不安,王立笑著出言說道。


  “劉公,此乃天子也!”


  聽到這話,果然與劉暾猜測的一致,他趕緊要跪拜。


  “罪人劉暾,拜見天子。。。。。”


  不過,劉暾的一番禮數剛剛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剛剛跪下的身子也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給硬拉了起來。


  “長升公,乃是大功臣,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劉預滿臉的笑意。


  “陛下,暾乃是罪人,不敢當陛下如此殊遇!誅殺王彌的首功,也應該是王立或者冉隆,實在不應該是我啊。”


  這倒不是劉暾故意謙讓,在襲殺王彌中,從頭到尾實施勾連算計的人,乃是王彌的親侄子王立;最後動手斬首王彌的人,乃是驍將冉隆。


  “長升公,就不要謙讓了!”劉預卻是擺了擺手說道。


  “王彌行事凶殘,曆禍中州,兗州、豫州一帶皆受其襲擾,如今王彌被誅,這兩州就可以得安穩生息了。”


  “長升公,既然是首功,這當初應允的功賞,自然就是不能食言的!”


  劉預說完一招手,後麵的一個侍從趕緊雙手奉上了一個匣子。


  “這裏麵乃是大漢侍中、司隸校尉、城陽郡公的印綬,長升公請受之!”


  劉暾在晉廷的時候,曾經是五次曆任司隸校尉,也算是一時的名人,但是隨著晉室大局的敗壞,很快就淪為了階下囚。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第六度任司隸校尉的這一天。


  “陛下如此厚遇,臣雖死,也不能報也!”劉暾立刻就是感激涕零狀。


  見到他如此,劉預也就是放心了。


  不久之前,由晉入漢的華薈、荀藩等重臣都相繼病死,這樣一來,劉預當初接受的晉室行台中有威望的晉臣就幾乎沒有了。


  其他諸如華琇、公孫盛、郗鑒等人,雖然在劉預的大漢朝廷裏很是有威望,但是他們各自名聲威望其實都不是太夠,不是因為之前的資曆淺薄,就是因為出身寒微,不能完全承擔將要肩負的重任。


  如此一來,剛剛作為誅殺王彌的功臣的劉暾,卻是成了最為符合的人選。


  果然,劉預說出自己的想法後。


  劉暾很快就察覺了劉預的用意。


  “司隸校尉?陛下,如今司州俱都在胡虜,或是晉軍手中,現在任用臣為司隸校尉,難道是要進軍司州嗎?”劉暾說道。


  “不錯,如今洛陽的趙固,已經是陷入了胡虜重圍之中,其周邊的數郡晉軍,都是力有不及,卻正是我們進軍司州之時。”


  劉預說道。


  “這樣的話,陛下打算以多少兵馬攻取司州?”


  “哈哈哈,此番經略司州,卻暫時不能用兵,而是要智取。”劉預笑著說道。


  “不用兵?”劉暾有些驚訝,本來他還以為劉預打算派遣精銳的青州漢軍向西攻取司州,哪知道卻是沒有兵馬,這簡直就是讓劉暾感到了絕望。


  “陛下,要是沒有兵馬,司州境內大小塢堡數以百計,胡虜晉軍更是犬牙交錯,如何能平定啊?”


  劉預聽後,卻是不以為意。


  “長升公,如今司州境內的十餘督將、豪帥、塢主等都已經派人前來投表請降,可謂是民心思漢啊!”


  聽了劉預的這番話,劉暾心中並不覺得是什麽“智取”的理由。


  畢竟所謂的‘人心思漢’,在劉暾看來,基本就是沒有什麽辦法的事情。


  如今洛陽的趙固被匈奴胡虜圍困,關中、河南的晉軍卻都是對此一籌莫展,這對於周邊觀望自保的塢堡豪強們來說,簡直就是逼迫他們背棄晉室這個‘破落戶’啊。


  這樣一來,這些司州塢堡的豪強們,要麽是投靠並州而來的匈奴胡漢,要麽就是得投靠東麵的青州漢國,反正晉室的勢力對於司州來說,反而是最為弱小的了。


  “既然是‘人心思漢’,陛下難道不應該立刻發兵,以解救司州黎民嗎?”劉暾直接說道。


  聽到劉暾的話,劉預心想,此人直爽的名號,看來是名不虛傳啊。


  “實不相瞞啊,長升公,如今朕的大漢府庫之中,已經是空空如也,根本沒有積蓄發兵西進!”


  劉預歎了一口氣說道。


  “可是,這些司州的忠臣義士,卻也不忍心讓他們的期望落空。”


  “所以,此事就應該以一位權威並重的能臣,前往司州,整合諸郡豪強,合力抗胡虜。”


  “等到明年府庫豐盈,將士整備之後,再發兵司州,蕩平境內的胡虜群醜!”


  “到了那個時候,就是這些司州豪傑們報效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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