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幽州之亂【下】
第287章
“不過,那樣的話,需要繞道的路程,可就太遠了,相應的後勤轉運,可就是增加太多了。”
這一次劉預率軍前來,基本上都是由青州轉運的糧草,畢竟,要是在冀州當地籌措糧草的話,一是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籌措征集,二是,冀州豪強的糧食,本就捉襟見肘,就算是花了時間去征集,也未必能有足夠的數量。
此時的冉良,已經被劉預視為重點培養的少年親軍,這一次出征,特意帶在了自己身邊。
劉預這一次出征冀州,就是為了搶奪地盤,而不是如同之前那樣,隻要擊敗了胡虜就可以了。
所以,這一次出兵,最關鍵的就是穩紮穩打。
劉預在出征之前,已經在後方留下了充足的準備。
如果這一次不能速戰速決的話,那就至少要牢牢占據清河之地,為以後的征討留下一個重要的據點。
“那些平原諸郡縣的豪強,都已經到了嗎?”
在進入平原城內之前,劉預就已經派遣士兵,去召集附近的冀東豪強,前來平原城拜會“新皇帝”。
“啟稟陛下,左右的冀州士人塢主,幾乎盡數都在平原城中了。”負責此事的吳信說道。
“好,那就立刻把他們召來,我要正式見一見這些大漢的子民。”
其實這一次的召見,就是為了彰顯出來新皇帝的威勢,再一個就是對各家豪強塢堡進行封官加賞。
所有受到封賞的冀東豪強們,其實都明白,如今這個世道,不管是大晉朝廷也好,還是並州的胡漢也罷,抑或是如今青州的漢國,都沒有一個良善之輩。
大晉朝廷統治冀州的時候,不是今天這個宗王與那個宗王打來打去,就是引來各自的胡虜六夷在冀州攻伐。
而並州的胡漢石勒,在趙魏一帶,施行的順者活,逆者亡的策略,一旦投靠石勒,不僅要把自己老小的身家性命雙手奉上,還要出人、出錢、出糧,去替胡人打仗。
相對來說,如今這些青州來的漢國大軍,卻是更有一些新朝的氣象。
隻不過,當這些冀東豪強,在平原城內正是拜見大漢皇帝劉預的時候,卻有些異樣的感覺了。
因為,這位青州的漢國皇帝,實在是沒有什麽天子的排場,不僅沒有成百上千的儀仗、車馬和輿服,甚至於,許多冀州的豪強,都暗暗在心中吐槽,這位青州來的大漢皇帝,恐怕連當年成都王司馬穎的儀仗都沒有啊,更遑論天子的氣派了。
不過,一身戎裝甲胄的劉預,卻是更多的有著武人的架勢,比之於普通人心目中的帝王,更多了幾分畏懼感。
反正,不管怎麽樣,這些冀州豪強,都已經做好了被這位大漢皇帝很宰一刀的準備。
眾人都想著,隻要別傷筋動骨,出一些丁口部曲助戰什麽,還是可以接受的,就算劉預想要征集糧草,隻要不是太多,也是可以接受。
沒有辦法,如今這位青州來的大漢皇帝,絕對是來到冀州的強龍,就連石勒這些之前囂張的胡虜都在河西退避了,他們這些地頭蛇又能有什麽反抗的能力?
就在這些冀州豪強們,回到安置他們的驛館。
所有人都做好了挨宰的準備的時候,驛館中突然來了一名號稱大漢皇帝身邊官吏的人,隻聽到這一個郎官模樣的人,宣布了一條大大出乎他們預料的命令。
隻聽到那名麵白瘦削的郎官宣讀完畢後,下麵的一眾冀東豪強,都是悄悄的議論了起來。
“公贖奴客為兵?”
“什麽是公贖奴客?”
“就是啊,什麽是公贖奴客為兵?”一名沒有學過什麽知識的塢主說道。
“公贖奴客,意思就是公家,也就是官府出錢,贖買咱們手中的奴婢和田客,至於贖買了做什麽,那當然是當兵啦。”旁邊另外一名豪強說道。
“我還以為是什麽呢,這種釋放奴婢的東西,此前官府,不是,此前晉廷當政的時候,不早就是下令過嗎?”
當聽到大漢皇帝,要用“公贖奴客為兵”,來獲取他們手中丁口資源的時候,絕大多數的冀東豪強,都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之前晉廷統治的時代,也曾經數次下令,號召豪強大族釋放奴婢田客為良人,不過,許多的時候,這些命令很難得到落實。
至於原因,其實並不是這些豪強大族們,真的就對朝廷的命令無動於衷。
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些豪強的奴婢部曲們許多時候,都是自己不願意脫離奴籍,去當大晉朝廷的編戶良民。
因為,當大晉朝廷的編戶良民,真正過得日子,還未必有在豪強家為奴婢部曲過得好嗯。
且不說,一個編戶良民,要應對層出不窮的賦稅課役,還要麵臨可能的詰難,這就導致許多的編戶良民的日子,過得還不如給豪強當田客來的強。
由於這些豪強們的小聲議論,讓宣讀命令的郎官,不得不停了下來,隨後他身邊的一名大漢中軍軍卒,深吸一口氣,大聲的製止了眾人的喧嘩。
“公贖奴客之策,至於每家必有,其贖買人數,則共計分為十等,每家又一人,至於百人而不等。。。。。。。”
終於等到這個郎官,把所有的命令都宣布完畢後,所有聽命的冀東豪強們,全都陷入了更加熱烈的探討中。
“什麽?公家贖買的奴客,竟然還能有免課田十畝?”一名豪強立刻驚訝的說道。
這種“免課田”也就是官府征稅的時候,不予以征收任何賦稅的田產,在此前,這往往都是隻有官爵者才有的特權,而如今的大漢國中,卻要給這些畜產一樣的奴客們分這種免課田。
“哪有那麽容易啊,你沒有聽說嗎,這公家贖買的奴客,必須要從軍滿三年,才能得到這十畝免課田。”另一位塢主說道。
“嘿嘿,這些贖買的奴婢田客,等到那時候,與我們何幹?”
“要我說,還是這公家肯花費多少,來贖買咱們手中的奴婢田客。”
“不管是多是少,總歸不是像那羯胡一樣,白白搶我們丁口,就算是一個奴客給一個大錢,我也沒有二話。”又一名豪強說道。
“就是啊,如今這大漢皇帝,肯花錢贖買咱們的奴客,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仁義之師啊這是。”
“諸位,聽我一言啊,這裏麵最重要的一點,難道你們沒有聽到嗎?”一名豪強有些惋惜的說道。
“何事?”
“哪裏最重要?”
“難道是那個用鹽、布帛贖買的價格嗎?”
一時之間,許多的豪強都是疑惑了起來。
“嘿嘿,剛才的詔令中說,凡是公贖奴客為兵者,在軍中所立的任何軍功,都可以給舊主折算為相應的統率之功。”
剛剛那名言語高深的豪強說道。
“什麽意思?”
“奴婢為兵,還關舊主何事?”
“統率之功,能有多大?”
周圍的一群豪強塢主們,又是更加疑惑了起來。
隻見那個豪強,搖了搖頭說道。
“你們啊,這新朝新氣象,你們竟然如此遲鈍。”
“如今的大漢國中,最是重軍功,凡是軍功者,無不是能有好的官遣和封賞,其中這封賞就是免課的軍田。”
“這統率之功,有些時候,甚至不必斬首之功差。”
“要是這些公贖的奴仆為兵,隻要立下了功勞,豈不是就能讓我們白白得到統率之功的封賞?”
聽到這一番解釋,旁邊的豪強塢主們都是恍然大悟。
開始的時候,這些人都打算把自己家中老弱者,充作贖買的對象。
可是,如今一聽說,這些脫離奴籍,變成軍兵的前奴仆後,還能分到免課的職田,這些豪強塢主的心思也就動了起來。
“要是把家中的奴仆,贖買為兵,隻要建了功勞,那豈不是我們這些舊主都要獲利豐厚了?”立刻就有心思靈活的人想到了這點。
“對啊,要是這樣的話,用耄耋老弱為兵,豈不是白白失去了一次得授爵賞的機會?”
“要是公家來贖買的時候,挑幾個最是精壯者無為兵,隻要能有尺寸之功,那我們一門也能坐收其利!”
“可是,這些青州,,,青州來的漢國皇帝,所說的話能相信嗎?要是有了功勞,卻是不賞咱們,豈不是白白損失了上好的精壯勞力?”也有豪強提出了自己的顧慮。
“這劉預的信服力,還是很好的,就比如其手下的那些青州商旅,每逢路經此地,他們做的買賣都是絕對的公平講信用!我想這麽重大的事情,誌在恢複兩漢的青州人,應該不會自食其言吧。”
“不錯,這些青州軍每逢某某某立功了,從來都是廣發不高,上麵都有清晰的名字、功勞,每個郡縣的建邸處都有這些,這就上麵是詳盡,隻要留心,再怎麽樣的功勞,都是摸不過去的。”
很顯然,說這話的人還真對於青州兵的論功流程很是熟悉。
“既然這樣,那我得回去好好,在奴仆中挑選一些身形矯健的,隻要能立個小功勞,能替我領個十畝免課田,也是美的很啊。”隨即就有豪強開始要為此做打算了。
很快,隻用了不到十天,也就是劉預在平原城休整待到輜重的日子裏,整個平原附近的豪強塢主們,為劉預組建了一支近萬人的軍隊。
這支軍隊的士兵,統統都是原來塢堡豪強的奴仆和部曲,如今全都被劉預同食鹽和布匹給贖買走了。
當然,劉預此番行軍,不可能隨身攜帶大量的食鹽和布匹絹帛,這些贖買奴客的東西,統統都要在下個月兌現,或者說,要是哪家豪強等不及了,可以在劉預這裏領著印信,親自去往青州去領取。
“這些豪強的部曲奴客,都是不錯的底子,隻要稍加練習,就可以堪稱可用之兵啊。”
一名侍從向劉預匯報到。
“不錯,這些豪強的私兵部曲,也都是見過陣仗的,甚至於,不需要太多的操練,也能有不俗的惡戰。”
劉預很顯然對這些豪強部曲們很是欣賞。
不過,這一番做派,卻是不可能得到回應的。
“哈哈,如今冀東的豪強諸帥已經盡我所有,隻要兵鋒一轉,棗陽的那些抗命者,就要乖乖的撫手聽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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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北平郡。
在穿過遼西郡與北平郡分界的山穀後,段疾陸眷率領的這一支三萬多人的鮮卑兵,就正是離開了安置棲息的遼西地帶,進入了此前王浚等人不準許他們放牧、屯墾的北平郡。
“大單於,你看,這些麽多田畝,隻要這一次得手之後,全都是我們段家的。”
段末波騎在馬上,向旁邊領先半個馬頭前行的鮮卑大單於段疾陸眷說道。
“嘿嘿,這北平郡,還算不得是幽州的富庶之地,一定要沉得住氣,在沒有得手之前,卻還都不是我們的!”
段疾陸眷雖然口稱謹慎,其實那不過是他派遣壓力的教訓人。
“如今的棗嵩,可是做好了接應的準備了嗎?”段匹磾追上了段疾陸眷的馬,想著文字以問道。
“棗嵩已經替我們向王浚說了,不僅替我求來了率軍入援攻擊青州賊,還可以在範陽休整。”
段疾陸眷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繼續說道。
“如今的棗嵩遠沒有僅次於王浚的地位,等到我們廢逐了王浚,就可以先以棗嵩暫且領幽州。”
“然後我們借此機會,在幽州盡收人心,隻要得到了世家豪強們的擁護,我們就可以再廢掉棗嵩,取而代之!”
聽到段疾陸眷說道這裏,旁邊的段末波立刻高興的撫掌大笑。
“哈哈,大單於,等到了那時候,你成了幽州的主人,可不能虧待了我啊,我也不要什麽好地方,隻需要把這北平郡賞給我就好啦!”
段疾陸眷聽後也是爽朗的笑著應允了。
不過,段氏眾人剛剛高興了不久,前方就有斥候急匆匆的向他們奔來,顯然又有了新的重要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