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逃也不省心
“可是近些日子,父王愈發瘋癲起來,竟然會在屋子裏咒罵母妃,母妃忍無可忍,竟然勸我,勸我對自己的父親下手……她對我說:‘少桓的勢力日益增大,我們的舊部就要向他那邊偏心了。你必須及時襲了郡王的爵位,才能確立正統,穩固地位。你是嫡,他是長,若是不早下手,少桓就會有機會!’
“我聞言覺得十分可怕,這種事我怎麽能作得出。我自然是一口回絕,卻沒想到,母妃,她還是動手了……”
聽著慕容凜口述這慘絕人寰的倫理悲劇,我不禁感歎權力、欲望、情愛,這些東西竟能把王妃這樣一個名門閨秀,變成如今心狠手辣的母親。慕容凜,我沒想到你的過往竟是有如此多的辛酸,我終於明白你是如何曆練成現如今的優秀男人了。隻是這優秀,來的太絕情。
“父王去了,可我什麽都不能做。你說我該怎麽辦,怎麽辦!這究竟是為什麽,怎麽會變成這樣,這都是誰的錯?”他猛拍桌子,竟欲癲狂。
這究竟是誰的錯?老王爺、老王妃、少桓的母親?
都沒錯,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情愛,可是當這些疊加在一起,就錯的那麽離譜……
我本想說些“事已至此,還是要向前看”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卻如何都說不出口。我心裏竟然生出一種愧疚來,竟然為了自己以前不曾好好去了解過慕容凜而愧疚。
良久,我們誰都沒開口,隻是看著蠟燭緩緩滴下淚來,聽著這京城依舊強勁的春風吹的窗戶呼呼作響。
還是慕容凜先說話了:“今天打擾到你了,還請多擔待。”
我淡淡一笑道:“你太客氣了。”
他起身往門口走去,卻突然回過頭來問娶我道:“明日我正式承襲爵位,晚上宮中會設宴以示皇恩浩蕩,同時也是歡送北狄王子離京,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不知為何,我竟是很想和他站在一起,便鬼使神差的點點了頭……
依舊是歌舞升平的盛世宮宴,隻是這次沒有了菜市場一般的名媛表演。據慕容凜說,北狄王子那日宴會過後,竟然緩和了態度,不再驕橫跋扈、漫天要價,而是中規中矩地簽訂了和約。送去給北狄太子和親的公主已經選定,明日便隨著王子一行啟程。
我低調地裝扮成慕容凜的侍衛,垂著首跟在他身後,看見他一如既往的展現他的癡傻狀,不由得想起昨夜他的苦楚、他的無奈、他的心酸。但他現在竟能若無其事地癡笑,唉,現實如此,這些往事情感都隻能壓在心底,生活還是要繼續。
眾人都已經坐定,皇帝宣布宴會開始,便有舞姬上來獻舞。
舞蹈固然是十分華美,可惜這宮廷舞樂,講究的是富貴榮華,粉飾太平。然而東方古典藝術很精妙的一點,在於感歎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且不說林黛玉悲悲戚戚的葬花感動了多少人,就連李白看似豪邁的詩文中也會流露出及時行樂的想法,這難道不也是因為芳華易逝嗎?這些精妙的情愫,豈是歌功頌德的宮廷禮樂所能表達的!
一曲終了,皇帝笑著開口道:“舞曲不錯,賞!朕前不久剛剛尋回遺落民間的女兒,雁鳴公主,她也是彈得一手好琵琶”,說著,皇帝卻轉向慕容凜道:“慕容愛卿”
“嗯”,慕容凜點點頭,一臉天真地看向皇帝。我看了簡直忍不住想笑出來,這慕容凜簡直就是千麵玉狐。眾人似是習慣了他的無禮,也沒人嗬責他。
“今日不知你可有興趣和雁鳴合奏一曲呢?”
“行!”慕容凜也不問是什麽曲子,就拿出了隨身的玉簫。嗬,他這樂癡的形象做得可是真到位。
翩翩然,有一女子身形窈窕而來,有如扶風弱柳。她身著紫色紗裙,華美大氣,麵上蒙著紫色的麵紗,在大殿稍偏一側坐定,侍女給她送上琵琶。
公主是嗎?真是尊貴嬌媚啊。慕容凜,你果然是和公主有關!
她調了一下弦,便輕輕彈撥起來,彈的竟是《鳳凰台上憶吹簫》。嗬,果真是郎情妾意啊。這首曲子,說的便是公主和駙馬笙簫合奏,引來鳳凰,一同飛仙的故事。
那可恨的慕容凜,竟然恬不知恥地吹簫附和起來,我感覺我的拳頭越捏越緊,太可惡了,這個色胚!你明明是借著裝瘋賣傻泡公主!
可簫聲一起,我便發現事情並非我所想象的一般。那精通音律的慕容凜,竟難以和琵琶共鳴。我怡然偏偏頭,這首曲子本就該是琴簫合奏的,更何況他倆定是心意不相通,怎麽能奏出好曲調來呢?慕容凜啊慕容凜,你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
奏到中途,慕容凜突然垂下手來不吹了,隻剩的公主尷尬的獨奏了幾個音符。大家都奇怪的看向慕容凜,他皺皺眉頭,卻依然用十分癡傻的表情和語調說:“合奏得不好!”
全場一片嘩然,慕容凜把皇帝搞得很沒麵子,那公主更是扔下琵琶起身就走。
哎,這麽著急走幹嘛?我都還沒見過公主你的樣子呢!這麽一想,我便發了一個細小暗器紋須針,嗖地射落了公主的麵紗。公主揮手想要打落暗器,但我的紋須針速度極快,她的麵紗還是被射落了。
我第一反應是公主會武功,可當我看到麵紗下的容顏時,這一點點訝異就根本算不得什麽了!
琵琶、麵紗、武功,不錯,她就是倚欄院的紫雪,是前幾日慕容凜和我從鏡湖救起來的紫雪!紫雪竟然是皇帝遺落民間的女兒,難怪那個神秘之人說慕容凜和公主有關。我心裏暗暗苦笑,當時還是我要慕容凜去把紫雪救上來的。我竟然救起了自己的仇人,我真是該死的以德報怨啊!
慕容凜說他那一日不能丟下紫雪而跟我回去還倒是真的,隻不過這位雁鳴公主看來在皇宮混得不咋地,還被人謀殺來著。
紫雪的麵紗掉落,她也不去揀,反倒是衝著慕容凜嫣然一笑。那叫一個傾國傾城!
慕容凜撇撇嘴說:“曲子隻到一半,真是掃興。我要我的琴師和我合奏。尤悠,你來!”
全場一片嘩然,由於上次我已經在宮宴上出盡風頭,現下他們都已經聽說過尤悠的名頭了。這該死的慕容凜,幹嘛叫我出頭。
沒辦法,他都開口了,我隻好站出來,正好我也想好好告訴退場的紫雪,什麽叫音韻和諧。
皇帝怒喝道:“大膽刁民,朕還沒發話!來人……”
“無妨”,鷹眼卻意外地開口了,“聽聽也不錯。”
皇帝對他很是忌憚,大概是怕好不容易締結的和約泡了湯,便說:“既然王子替你求情,你就和慕容愛卿合奏一曲。若是奏得不好,便是沽名釣譽,當以欺君之罪論處!”
還是那首《鳳凰台上憶吹簫》,但曲調從我的指間流出,便和慕容凜的簫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簫聲乃是主音,琴音輔之,不似那琵琶聲像是要奪去簫聲的風頭一般。
一曲終了,大殿之內悄無聲息。我長舒一口氣,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慕容凜琴簫合奏,可那感覺就好像我們已經是老搭檔一般。
“啪,啪,啪!”鷹眼的掌聲在殿裏響起,打破了這番寂靜。眾人也似乎都反應過來,紛紛附和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