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叫尤悠
一年後:
“江湖上沒人能說得出回月齋在什麽地方;沒人能說得出回月齋門主銀魅先生的長相;沒人能說得出回月齋二當家辰軒先生來自何處。
世人皆知銀魅先生上半邊臉戴著麵具,可很少有人知道,號稱琴魔的辰軒先生俊逸非凡,一笑能傾倒眾生。
不錯,辰軒正是銀魅的徒弟,還不到弱冠的年紀,就已經聲名鵲起,令江湖名門正派聞之變色。
琴魔辰軒,他的琴,不是聽來娛樂的琴,而是殺人的琴。
沒有人能說得出琴魔的琴音如何,因為聽過的,都已經不在人世。”
我坐在樹梢上,手裏捧著時下流行的書《江湖誌怪錄》,嘴裏念著小說的開篇,哈哈大笑。
“師父,你看這書把我寫的!”我輕揚唇角,衝著對麵樹上躺著的火紅身影大聲叫道。
銀魅依舊是閉著眼,嘴裏喃喃道:“辰軒先生,求您少說點話,我擔心聽過您說話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我從樹梢上輕身掠過,飛到銀魅的身旁,抱著我的獨幽琴,輕笑道:“再不起來,我就要彈琴給你聽啦!”
他一下子跳起來:“哎呦呦,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你那琴音比你的囉嗦神功還叫人頭疼。我真擔心我要是聽了,就一下子腦袋爆裂,不在人世了。”
我輕巧坐定,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地接著念那本書:
“可有一個人卻經常聽辰軒彈琴,不錯,正是戴著麵具的銀魅先生。
隻有銀魅聽過辰軒的琴音,也隻有辰軒看過銀魅的真容。
世人皆在猜測辰軒的琴聲如何,銀魅的麵容如何。可這二人卻是輕輕一哂,睥睨眾生……”
囧,後麵的文字是在胡說些什麽呀,我實在是讀不下去了,這個作者也太能鬼扯了吧。
銀魅慵懶地倚坐在樹幹上,翹著二郎腿,往嘴裏扔了一顆話梅,隨口問道:“怎麽不接著往下念了?難道你彈一下琴不小心把我震死了?”
我一揚手把書一扔,恨恨說道:“沒震死你,倒是雷死我了!”
他倏地起身,一個漂亮的騰身回旋,鮮紅色的衣袖在空中飄舞,手中輕輕巧巧便接到了我扔出去的那本書。
我麵下大窘,出手就要搶奪。他一下子就來了勁兒,仿佛剛才慵懶地吃話梅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戲謔笑道:“你的輕功是我教的,還是省省勁兒,待為師來看看這書裏都說了些什麽?”
我冷笑著,衣袖一揮,這樹上便生長出許多鮮嫩的筍鞭,嫩筍迅速長大逐漸變綠,眼見得就要長成竹子。
銀魅恍若不見,隻是自顧自地念起書來:
“沒人能懂辰軒俊容之下的憂傷,沒人能懂銀魅麵具之後的孤寂。隻有他們二人四目相對。”
我氣急敗壞,催促著幻術施展,終於,半空中大片的竹林長成。可該死的銀魅還旁若無人般的接著讀:
“月夜朦朧,曠野無人,兩個寂寥的身影慢慢靠近,終於依偎在了一起……”
我打斷他念書,大聲叫道:“依偎你妹!”
隨著我怒罵聲的噴射而出,竹林裏的竹葉都如綠色的刀片一般蜂擁著射向銀魅。
銀魅還在字正腔圓地念著書,可他的右手卻伸出來,在空中劃出大大的弧線,寬大的火紅衣袖在空中輕舞。那道弧線發出金色耀眼的光芒,光芒照射的竹葉紛紛湮滅不見。
“這天地之間仿佛什麽都不存在,什麽都都是虛無。對於這兩人來說,隻有彼此的懷抱是這麽真實,既然這份戀情不容於世……”
我看著我的竹葉都被他消去,心裏惱恨非常,又無法阻止他接著念書,簡直就要爆炸一般的憤怒!
我托起瑤琴,素手輕撥,隻一個音節,漸漸消去的竹林就再次鮮亮起來。我靜下心來,飛速舞動我的雙手,錚錚殺伐的琴音就滾滾流出,竹葉重新密集地向他飛射過去。
我的琴音在響,他無法施展出幻術來打退我的竹葉飛刀。他終於扔掉那該死的《江湖誌怪錄》,掀下鮮紅的外袍,飛速旋轉著反彈我的竹葉。
他一邊從容地旋轉著衣袍,一邊故意做出左躲右閃狀大聲叫道:“哎呦,你不至於那麽狠吧,這書不過就是說我倆是戀人嘛!哎呦,又不是我寫的。你當真要謀殺親夫嗎?”
我惱怒他口齒輕薄,琴弦上的手指越撥越快,越舞越狂野。
他揮舞衣袍的手不敢鬆懈,另一隻手拿出玉簫來,吹奏著輕緩嗚咽的曲調,打亂了我的琴音。
眼看著我的竹子們在他邪惡的簫聲下已經停止發射竹葉,我惱火地加緊發力催動琴聲。
可無奈,就在停止發射竹葉的那短暫瞬間,他已經偷出手來,發射飛刀斫斷了我的七根琴弦。
我見到琴弦已毀,立馬俯身,張開手掌往樹下掉落在地的《江湖誌怪錄》射出一團火焰。銀魅沒來的及撲救,那本該死的邪書就燒成了灰燼。
我重新端坐,對著正在重新穿外袍的銀魅怒目而視。
他微微一笑,銀色麵具下麵的薄唇性感而充滿魅惑之色。
我別過頭去,冷聲說道:“師父,你再敢笑,我就找個工匠幫你打個麵具把下半邊臉也遮起來。”
他戲謔地說著:“哎呦呦,哪個工匠敢接你的活啊?上次你找來的工匠回去就發了瘋!”
上次那工匠……唉,我真不是存心的,可歸根結底還是銀魅的不是!要不是他總是出言輕薄,我也不至於要使出手段來!
唉,我這師父呀,看見美貌女子就非說人家有靈氣,好說歹說就要騙來回月齋收做徒弟。這師父做著做著就變成了夫君了,把人家小姑娘就收成了小妾。
幸好我姐姐有先見之明的讓我以男子身份拜入他門下,可自從我來了以後,師父就到處宣傳他自己是有雙性戀傾向的,把我弄得好生無語。我估計這《江湖誌怪錄》的胡扯八道就是這麽來的。
他知道我其實是女子,名叫尤悠。他也常常出言調戲,不過他並沒對我做過什麽。我覺得這得歸功於我自己的聰明才智。
誰叫他自詡能有讓天下女子心甘情願投入他懷抱的本事,我這個做徒弟的少不得天天跟著吹捧。他被捧得一開心,就說道:“男歡女愛得是你情我願,為師我最看不起用強迫手段的男子了。”
於是我就把這句話刻在他房間的床頭,托一位工匠給上了漆,還簡單裝飾了一番。他回來看見的時候,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可那工匠回去以後卻發了瘋。
他發瘋並不是因為我對他施了什麽幻術,而是因為他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起因是我這自戀的師父非要說什麽,他自己實在是太帥了,仰慕他的男男女女實在是太多了,總來找他,弄得他煩不勝煩。於是他實在沒辦法,就在屋子外麵施加了幻術,這樣一來外麵的人就看不見了。
可憐那被我請來在銀魅床頭刻字的工匠,出了屋子以後,偏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屋子不見了。這可好,他一下子被嚇得不輕,飛奔回雲城,跟鄰居說郊外的林子裏麵有豪宅,可他出來以後走幾步一回頭就不見了。大家聽了以後就把他送去瘋人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