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不敢多想
“長老,我建議現在立刻收回停留在各大主城的藥師,這裏的各大主城指的則是內部並沒有任何修士存在的城池,而即便內部有修士存在,隻要修士本身的修為沒有抵達人樞,這是不建議繼續留在城池中,否則他們有很大的概率被殺害。”李玄舟正在和濡長老交談。
濡長老明白他的意思,說道:“我們正有此意,但我們此時無法坐視不管,真的要說讓所有的藥師全部從城池裏麵撤離,這對於城池而言將會是一種相當大的打擊,屆時失去藥師穀支援的城池將會陷入到六神無主的境界,這卻也不是我們藥師穀自賣自誇,我們的確是有能夠讓人心神安寧的境界,即便現在看起來有些名過其實,實際則是我們多年耕耘最後得到的結果。”
藥師穀要不要離開這些城池?要,因為人串子現在根本不知道在哪裏,誰也不知道它下一步會出現在什麽地方,又會在什麽時候一夜之間兵不血刃的毀滅整個一座城,河流似乎是關鍵的存在,是能夠讓人串子橋悄無聲息運轉的重要途徑。
藥師穀能不能離開這些城池?不能,藥師穀一旦走了,名譽上會受到嚴厲的打擊,很容易就會成為眾人眼中坐視不管的勢力。另外藥師穀能夠維持民心的穩定,一個城池中有這樣的老藥師存在,這對於百姓們來說是值得托付的。
“所以晚輩這有一個小小的不得已辦法。”李玄舟看著濡長老錯愕模樣,“有沒有一種可能將百姓們匯集在一起?”
藥師穀周遭的地圖他已經是詳細的查閱過,現在百姓們就像是分散在棋盤上的棋子,什麽地方都能看見有主城的存在,要說這些主城在平時是關鍵的樞紐,落在這種人串子的襲擊中,這就會大大的分散藥師穀的力量,更是讓人串子有可乘之機,所以若是能夠瞬間將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這樣整體管理起來也會更加的方便,同時也更加容易防禦。
即便被團滅的風險依舊存在,卻總好過於逐一被擊破。
“可行。”濡長老苦笑,“卻又不可行。”
“是因為勢力交錯嗎?”李玄舟問。
“是的。”
濡長老隻能是點頭。
百姓們肯定是願意的,相較於這種被迫的呆在城池中,隻要將鑫城被覆滅的消息告訴這些百姓,百姓們會很快的收拾行囊,全都開始朝著新的聚集地前進,當年江舟城那麽惡劣的情況下,難民們都能走這麽遠,更不說現在天氣還沒有轉入到嚴寒,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窗口期,別等到嚴寒的時候再去做這種選擇,到時候就會白白增加很多的死傷。
但是勢力們願意嗎?
懸。
當年江舟城附近是有三個城池的,這三個城池還都是藏劍山莊的城池,如此情況下彼此也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落在現在藥師穀周遭的情況,勢力更是錯綜複雜,都說群龍不能無首,但又說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有一個真正厲害的角色能夠讓所有人都為之折服,有一個新的勢力主存在,否則彼此暗流湧動,到時候利益爭奪怕是更加殘酷。
從外患的這種情況怕是又要增加內患。
李玄舟便是不在這件事情上說什麽,這種節骨眼上必須要有一個公認厲害的存在出現,這個人絕對不是他李玄舟這樣的一個無名之輩,這是絕對不會讓人信服的,起碼應當是都疆仙島或者胡月門這樣的山門站出來統籌,否則這些人內亂起來可是一把好手。
他都能夠看清楚的事情,想來濡長老應當也是可以看清楚的。
李玄舟再就問道:“還不知現在有沒有那人的消息?”
“李道長說的可是這瘟疫的始作俑者?”濡長老沉吟。
“正是他。”
李玄舟之前和青茗說過一些計劃,他不知道這些長老有沒有聽進去,主要就是從瘟疫起源地,還有藥師穀彩煙穀進行調查,理論上應當是可以找到這個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實不相瞞。”
濡長老麵色變了變,他看向了熱鬧無比的議事廳,眼神則是示意李玄舟跟著他走,李玄舟也是照做,跟隨著濡長老一同來到了一個暗房,這暗房就在議事廳的另外一旁,專門用來詳細說一些重要的事情,原本李玄舟接觸不到,但現在他可以獲得藥師穀的信任。
桌子上則是放著一個名冊,名冊中有三個名字。
“這是失蹤的三個藥師。”
濡長老捏著鼻梁,眉頭有些苦澀,在李玄舟翻開這名冊詳細查看的時候,他也是在旁邊補充道,“我們作為藥師,自然也知道煉藥的厲害,其中藥經和丹經本質上也都是往好的方麵走,但唯有毒經是我們不得不去學習,又不得不害怕的一種東西。”
“凡人隻是知道藥經、毒經、丹經,這是並稱為藥師穀的三大文獻,但在我們藥師穀真正的老前輩眼前,實際是藥經和丹經,藥經丹經是合二為一的,學會了藥經之後,就完全可以學會丹經,毒經不過就是錦上添花,可學可不學的存在,毒理和毒經截然不同。”
“那為何要學習毒經?”李玄舟疑惑的問道。
“因為懼怕。”濡長老不藏匿了。
“懼怕?”李玄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說法,這和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是的,我們藥師穀起源於廢土,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我們知道人發起瘋來比任何東西都可怕,所以我們不得不去自保,但我們又不是修士,我們該如何自保?”濡長老歎氣,再去看著李玄舟,“在李道長眼中,我們還算是勉強值得尊敬和信任,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我們不過就是一些江湖騙子而已,而如果隻是騙子也就算了,他們不會如何的針對我們。可如果有人將我們當成了來錢的工具,我們該怎麽辦?”
李玄舟有些明白濡長老的意思了。
濡長老則是繼續說著:“藥師穀史上也是發生過幾件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當時各種機緣巧合我們才能夠勉強活下來,現在藥師穀已經是淪為了牟利的工具,您可能不知道有些大能對於錢財的貪婪到底到什麽程度,連我們這種救治百姓的勢力都要從中榨取錢財,更是讓我們與他們合作,讓百姓們懼怕生病、懼怕醫師,從中控製百姓的思緒。”
“所以這幾件事情是讓我們藥師穀明白了一些東西,藥師穀自此開始研究毒經,毒經……是為了防禦而來,而單純的防禦沒有用處,必須要用一種能夠殺人的武器,且這種武器還要讓修士忌憚,是一種戰略上的存在,我們不去欺負別人,但別人也不要想著欺負我們!”
“同時我們藥師穀內部分成了兩個派係,一個派係依舊心存善念,覺得這天下紛擾不過就是知識不夠,沒有足夠的知識和仁慈來束縛人內心的邪念。另外一個派係則是認為人心本惡,他們本身沒有足夠的力量控製自己的邪念,我們就要強悍到讓他們仰望震驚,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敢犯事,才能讓這個世道更加的穩定。”
李玄舟其實不知道自己遇見過的人就有兩個派係的一些人物。
青茗和阿雅婆婆是心存善念這一派的,鍾代辰師徒三人則是另外一個派係的。
“不過不管哪個派係,我們真的在治病救人上是沒有任何馬虎的,不過就是出發點不同而已,真的要去辯論誰對誰錯,這是一年都沒有辦法得到結果的,天地本就陰陽,太極更是如此,有好就有壞,世上就沒有絕對的東西。”
“回到我們藥師穀說的事情上,毒經成為了很多藥師窮極一生學習的存在,但您也是知道的,有些東西時間久了就會變味了,原本毒經隻是用來被動防禦的,未曾想過主動出擊,最後呢?毒經還是走出了我們藥師穀嗎,會用毒的人必定是高手,會將毒用在人身上的,必定是內心堅定之徒。”
“人多,必有極端。”
“極端之人,會想著毀滅一切,重新再來。”
“或許他就是這樣想的。”
“世道中,大多引起死亡的不是什麽天災,最多的則是人禍,商人不正當的牟利在內,百姓們互相的算計在內,官們內鬥更是其中,從小到大,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世道已經是到了那種無可救藥的程度,將毒經發揚光大或許就能將這一切重新洗白。”
李玄舟聽後默默的補充了一句,道:“但如果隻是毒經是做不到他想象中的完美世界。”
“是的。”濡長老愣了一下,知道瞞不過李玄舟,這才說道,“所以他又去學習了彩煙穀的術法,是將兩種術法合二為一,最後變成了現在的局麵,您這可以稍微的思考一下什麽是人串子,或者人串子它真的是壞的十惡不赦嗎?”
李玄舟沉默。
在外人眼中,人串子殺人,所以它窮凶極惡。
但在人串子內部而言呢?
人串子是什麽?一千一萬十萬的百姓聯合在一起,他們沒有異心,全都放心的將自己的背後教給後麵的人,且人串子殺人也不是什麽虐殺,短暫的恐懼之後迎來的就是永生。
都說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這是為何?本質世間萬物的一切都是來自於自私,自私是一種人性中生來就有的東西,類似的事情不隻是人的身上有,其他萬事萬物都有,這世道本來就是內卷極其嚴重的,隻有殺死自己的同胞,自己才能在狹小的世道中多喝一碗粥,共存?那得是在無限廣闊的世界中才能存在的。
桌子就這麽大,能夠上桌的人就這麽多,如果不指望擴大桌子,單純的勸誘百姓們善良,這是一個極為愚蠢的行為,而天就這麽大,怎麽擴大天?
凡人自然渺小,渺小的凡人卻又不可避免的陷入到各種爭奪之中,十兩銀子能夠活下來,這不行,一定要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還不夠,這要一百兩金子,一百兩金子能夠維持子孫安然無憂,夠嗎?還不夠,名譽、權利等接踵而至,一聲都在自私與貪婪中拚搏,自我感動之中更是留下來兩行渾濁的老淚,美其名曰奮鬥者的一生,要給予百姓們更多的福報。
那麽如果給百姓們選擇的機會,是選擇繼續生活在這種充滿壓迫的世道中,還是選擇加入人串子徹底的回歸到心智上的徹底平等呢?
這回答怕是有些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