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烈火燒城
江舟城地勢總體較高。
胡山林和幾個死士正悄悄的藏匿在一處高樓中。
高樓中一些名貴的東西已經是不知道被誰搶奪走，現在整個高樓除了很多破碎的桌子椅子沒有被帶走之外，其他牆壁上的所有字畫都被破碎，一些不能夠帶走的東西，更是都被破壞，標準的帶不走的東西也要直接摧毀，以至於整個六層高的好客棧，此時已經是四麵透風，更是能夠在以往漂亮地板上瞧見一層厚厚的雪，這些厚厚的雪都是被狂風吹進來的，正在平靜侵蝕著這座原本富麗堂皇的高樓，更是在戲謔吞咽著所謂人靈的高貴。
“領隊！”
風雪中，一個死士激動的聲響出現在了胡山林的耳邊。
胡山林正在打盹中，他抱著雙臂蜷縮在小屋的角落，迷迷糊糊中猛地一個哆嗦，這就瞬間抄起了手中鍛刀閣的兵刃，眼看著就要和敵人刀刃交鋒，等到看見自己的刀刃要夾在對方的脖子上後，便是立刻收手，原來是自己手下的死士，還以為是夢中藏劍山莊的追兵，不禁鬆了口氣，更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死士表示沒有問題。
他們是計劃執行前一夜開始動身的，他們吞服了丹藥，幾乎可以說是提前兩日來到了江舟城中。
而這兩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住的日子，尤其是從河道裏麵破冰而出的那種絕望，那種被迫用鑿子從水下鑿開一個小窟窿的過往，真的是不堪回憶，冰冷刺骨的湖水中還凍著很多歪七六八的屍體，屍體中的那些老熟人麵孔猙獰無比，好似地府中的地獄。
好在他們是扛過來了，並且計劃好像是成功的執行到了最後的一步！
死士和胡山林來到窗戶口，矮著身子，慢慢的藏匿著，他對著遠處指了指，對著胡山林遞過去手中的遠望筒。
遠望筒算是稀罕物，是從異域通過貨船送進來的，落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是凡人能夠一目千裏的好東西，自然價格較為昂貴，整體即便是有些戰略的意義，但整體黃銅鑄造，還有各色寶石鑲嵌在其表麵，落在平時，這就是一個貴人手中的寶物。
通過遠望筒，胡山林能通過這個高樓看見城牆外的情況。
現在即便距離很遠，但已經是能夠依稀看見有一群黑壓壓的人朝著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靠近。
這就是胡芸衫口中的二十萬難民，難民們一排排的走在一起，彼此相互照顧，低矮著身軀，腳步蹣跚的在風雪中艱難的行進，速度完全算不上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慢吞吞，可是胡山林卻能夠看見百姓身上的那種堅韌，那是一種充滿明確目的，更是有了非常堅定想法的表現，默默無聞趕路的模樣，著實震撼！！
“果然是來了！”
現在的胡山林也是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兄弟。
“兄弟們，醒來，我們要做大事了！”
“隨後還有很多的事情要等待著我們去做！”
“我們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這兩日在江舟城中他們已經是提前將所有事情全部準備完畢。
一條完全由麻繩鋪設的火油通道已經是用席子進行了掩蓋。
不止如此，胡山林也是從鍛刀閣的營地裏麵帶來了不少的“好東西”。
這些是鍛刀閣平時用來生活的引子，本質上是一些礦物，非常耐燒。
一旦灼燒之後更是水澆都不熄滅，正是因為這好東西幫助百姓們在營地裏麵生火做飯。
現在隻需要胡山林引燃手中的火折子，隻要不出現差錯，想必整個江舟城百姓們堆疊居住的區域將會瞬間起火，即便落雪狂風依舊，幹燥嚴寒的天氣讓他們的嘴唇和皮囊已經開裂，火苗怕是要吞噬一切！
身後狼狽不堪的死士正在將目光挪到胡山林的身上。
他們卻有些小小的猶豫。
他們真的要這樣做嗎？
真的要直接燒掉江舟城百姓的房子嗎？
百姓們就隻有這樣的一個歸宿，要是將這個歸宿燒掉，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而胡山林沒有繼續解釋這種事情的想法，更是沒有多說任何的話語。
他隻是對著身後的眾人緩緩點頭，更是簡單明了的說出來一句話。
“兄弟們！”
“點火！”
命令下達，死士們艱難但有非常堅定的點頭。
點火的手勢在飛雪中傳播，同一時刻，死士們手中的火折子已經是冒出了一簇火焰。
火焰碰觸到這火油澆築的麻繩上，麻繩瞬間掀起了一條滾燙的匹練。
這火焰簡直就像是一條紅蛇的毒蛇一般順著麻繩蔓延，它從牆壁上鑽探的小洞中穿過，飛快的灼燒著早就堆積在火焰上的各種碎木家具。
不過一息，火焰升騰，狂風呼嘯，火勢蹭的一下湧起，簡直就像是潰堤的河壩一樣的突然！
胡山林等人則是不敢在江舟城中逗留。
他們一路謹慎的從江舟城中心的大河中離開。
好不容易離開之後，這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再去吞服丹藥。
一行十六人頂著濃烈的疲倦，是朝著鍛刀閣營地所在的位置靠近。
按照胡芸衫的要求，他們在點燃了江舟城之後，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鍛刀閣的營地中，他們是要再將鍛刀閣的營地直接燒掉！
胡山林更是沒有停息的功夫。
眾人小隊壓低身形，一言不發的朝著鍛刀閣營地所在的方向走。
但真的等到眾人忍不住回頭看了這麽一眼的時候，他們看見江舟城的雪天好像是有些發紅。
再去停頓了一兩個呼吸之後，一條不屈的火舌突破重重風雪，直直的竄上了天！
這火舌染得周遭風浪四起，嗚嗚的狂風帶著嘶鳴的聲響吹在眾人的耳邊！
耳邊皆是那種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響，著實讓人驚恐！
而這火舌好似大滿足一般，嗖的一下再猛地鑽入到了江舟城的地底，瘋狂的灼燒周遭的一切！
“兄弟們，我們快走！”
“我們現在隻能采取這樣的行動，也隻有這樣做，才能讓我們這一年來的努力不會白費！”
“我們需要相信閣主做出來的判斷！”
胡山林即便不算是聰明，但是他現在對於這種事情也是稍微有些看清。
自己姐姐是什麽樣子的人，他是絕對知道的。
胡芸衫看起來是鐵石心腸，實際上真的不可能想到這樣非常極端的辦法。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再去考慮這個計劃是出現在胡芸衫從青雨門回來之後的，那麽這樣一個可怕的想法是不是青雨門這邊提供的？
如果是的話，這青雨門未免太過於可怕！
胡山林不敢多想。
他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朝著自己的口中塞了過去，江舟城的天氣幹冷的很，周遭都是那種好似黃沙一般的雪，怕是能夠將自己體內的水分全都脫幹了去，隻能是咀嚼著嘎吱作響的雪，帶著身後的小隊快速穿行。
……
江舟城之外。
二十萬人浩浩蕩蕩的隊伍慢慢前進。
此時距離江舟城大概還有十裏左右的路程，外麵的路在風雪之下不算是好走，長時間的趕路已經是耗盡了每個人的力氣，這也是強行支撐著想要回到江舟城中，隻要回到了江舟城之後，自己就可以回到當年的那種生活中，就可以重新有一個相對比較穩定的環境了！
胡芸衫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越是靠近江舟城她就越是有些心虛。
即便是相信自己的弟弟能夠做到這種事情，更是相信藏劍山莊在這種時候根本想不到對江舟城內在有什麽設防，但這種事情一旦是失誤了，現在這些百姓絕對會一股腦的全部進入到江舟城中，而他們鍛刀閣在江舟城就沒有什麽立足之地。
百姓的話不能相信，尤其是還有一線希望、還能做出來退步的這些百姓們。
在藏劍山莊的幹涉下，鍛刀閣最後隻能是灰溜溜的離開，留下來的最後一些褒義的名氣罷了。
但這種名氣又有什麽用？
有了藏劍山莊之後，他們鍛刀閣根本進入不了江舟城。
如此就不可能在江舟城能夠售賣什麽兵刃，前期的一萬多兩的黃金將會瞬間化為烏有，這一次鍛刀閣在江舟城的戰役將會徹底的失敗，她胡芸衫這一次回去鍛刀閣所在的大城後，想來不需要幾日就要被迫讓出這種位置。
往後鍛刀閣怕是就要成為江舟城的一個附屬存在，他們就輸得體無完膚。
胡芸衫步伐便是快了很多，她三下五除二的來到了一棵枯樹上，站在三丈有高的樹梢上，懷中已經是摸出來一個用錦囊包裹的遠望筒，打開遠望筒，眯著左眼，右眼通過遠望筒努力的朝著江舟城看過去。
起初第一眼看，是看不清楚的。
眼簾中都充滿了那種柳絮一般的風雪，隻能依稀看見遠處有一個黑點，但要說江舟城具體是什麽情況，她是完全看不清楚的，心中就更是緊張了一些，麵色即便冷靜，但這更加眯起來的眼睛已經是能夠說明一切，更是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等到再一次朝著江舟城看過去的時候，她才好像是看見了什麽，立刻收下了遠望筒，又是用雙目肉眼難以置信的朝著江舟城那邊看了看。
“這！”
胡芸衫震撼中第三次再用遠望筒，這朝著江舟城看過去的時候，她終於是能夠看明白了！
這一座城池中的顏色已經是在冰雪的白藍色中多出來了一些猩紅，心中頓時一緊，再去仔細看的時候，她是能夠完全看見在狂風中呼呼灼燒的這一座江舟城！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不說這種大風天氣下的火油，火油極其耐燒，本是高爐中用來點火的好東西，放在這幾乎全都是木材製作的房屋中，所到之處真的就是片甲不留！
火焰傳播的能耐更是恐怖，不過就是胡山林這邊離開江舟城的一炷香罷了，整個江舟城兩成的區域已經是陷入到了陣陣的烈火中，區區街道根本扛不住火焰前進的步伐，火焰在城池中簡直就像是活過來一樣，竟然是猛烈的伸出一條幾丈長的手臂，淩空燒灼對麵的街市，蔓延的速度越快越恐怖，越來越嚇人！
火場正中心處地麵冰雪已經融化，磚石被烤幹，升騰的氣浪直衝蒼天，炎炎夏日也不過如此。
天上的冰雪對此無能為力，它們被熱氣衝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座繁榮的江舟城遁入到無底的火海深淵！
“成功了！”
胡芸衫這就終於可以放心了，她仔細的收好了這遠望筒，壓製內心的激動，很是平靜且帶著一些冷酷的回到了地麵上，對著身邊的其他弟子點了點頭，沒有停頓的百姓們更是繼續慢慢的朝著眼前的小坡慢慢的爬去。
“他成功了！”
“江舟城內的火勢非常凶殘，有這樣的火焰，他們在江舟城中的藏劍山莊根本撲滅不了！”
“此時即便是有這些修士在場，但是修士們又能怎麽樣？”
“這種夾雜了我鍛刀閣引火粉的火焰，豈是隨便的修士能夠撲滅的？”
“更不說藏劍山莊根本不會讓修士們摻和到這種事情中！”
胡芸衫大喜！
至於說現在藏劍山莊的柳史飛怎麽考慮這件事情，這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更是沒有任何想要在江舟城內外和柳史飛當麵叫罵的想法。
不需要動用一兵一卒，僅僅是通過情緒的蔓延就足以讓二十萬百姓的憤怒燒了整座江舟城！！
就等著讓百姓們慢慢的發現江舟城的情況，而現在的她是時候給出來一些“指引”！
她開始朝著走在最前麵的百姓靠近。
是有話要說了！
……
江舟城內，藏劍山莊中。
柳史飛正在梳妝打扮，旁邊的黑鴉也是小家碧玉一般的正在伺候。
期間柳史飛猛然之間聽見整個藏劍山莊內傳來了一陣陣的喧囂。
喧囂也不知道是什麽，咋咋呼呼的，相當煩人。
柳史飛這就疑惑不滿的朝著黑鴉這邊看了一眼，黑鴉頓時知道該怎麽做。
黑鴉也是立刻推門而出，抓來一個弟子直接開始詢問。
等到這弟子可憐的拿出來一個水桶斷斷續續的說出來這種話語的時候，黑鴉才愣在了原地。
他神識一片空白的站在那裏！
足足三四個呼吸之後，他才恍惚的從院落中離開，重新回到了臥房內。
臥房內的被褥還非常的溫暖，更是能夠瞧見站在梳妝銅鏡麵前的柳史飛。
“如何？外麵如此喧囂？”柳史飛隨意的問道，看著銅鏡中自己的盛世美顏。
他的計劃非常簡單，但在他看來應當也是非常有效的。
柳史飛有太多的辦法解釋這一切。
他可以將江舟城現在沒有流寇出現的原因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隨後還可以和百姓說明情況，說你們之所以能夠有這樣一個還算是比較完整的家園，這都是得益於我藏劍山莊弟子在江舟城中的長久苦戰，所以現在既然你們回來，那我們藏劍山莊便是會給各位發放一些救濟的銀兩，更是會在短時間內有很多補給的船隻破開冰雪而來！
救濟的銀兩很簡單。
現在有二十萬的百姓，每個人發放十兩銀子就行。
十兩銀子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兩千兩黃金而已。
小數目。
算得上是鍛刀閣幫助他們藏劍山莊蘊養百姓的一個小小的“回報”。
更不說現在他柳史飛手中還有掌門鐵令在，他怎麽可能在這種戰役中輸掉？
這是想都不會想到的事情。
所以要說外麵這麽吵鬧，他是非常不爽快的。
要知道今日可是他柳史飛成為江舟城，不對，是成為新江舟城城主的好日子！
如此喧嘩，簡直聒噪！
“主上，江舟城失火了！”
但在黑鴉這邊支支吾吾的說法後，他正在化妝的臉皮猛的就僵住了。
他起初還有些不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江舟城失火？怎麽可能？
可就在這大門敞開時，他終於是聞到了一陣燒焦的氣味。
再看見這柳史飛，隻見他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黑鴉，黑鴉這一個踉蹌，險些被直接推飛！
柳史飛何曾這樣野蠻的對待自己？黑鴉第一時間感覺到有些委屈，再想到什麽，他立刻恢複到了恐懼中。
而柳史飛直接竄到了藏劍山莊的某一個院落中。
他和院落中其他茫然的弟子一樣，他們全都朝著藏劍山莊的東南麵看了過去。
他們看不見很遠處的各種建築，但是能夠看見那裏被染紅的一片天！
是的！
江舟城燒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燒起來了！
“著火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江舟城竟然著火了？！”
柳史飛這雙眼睛頓時彌漫了一股濃烈的恐懼，再等到看著背後匆匆過來的黑鴉，他已經是幾乎咆哮的吼出聲來，“還站著幹什麽！快些去安排人救火啊！”
黑鴉呆呆的站在原地。
救火？
救火隻可能在火焰還沒有蔓延之間綻放，現在這種足有二十多個人高的火焰，尋常藏劍山莊的弟子怎麽救火，難道還能對著這火焰吐口水不成？
不止如此，江舟城除了一些水井還沒有被凍住之外，江舟城內在的這一條大運河全都被凍住了，更不說江舟城外麵的護城河！
這種本不該被凍住，需要時時刻刻保住流通性的河水，得益於江舟城的禍亂，其早就堆滿了一層厚厚的冰層，尋常弟子都不可能從這種冰層中取下來河水！
這個時候隻有修士才能做到！
一個修士還不行，這種滔天凶殘的火焰怕是要動用至少一百名正兒八經的修士，或者至少要出動江舟城的十個掌門才可以做到，但修士修煉的可都是破壞的術法，隻能是以暴製暴，名義上是可以滅火的，可要說正經的滅火，能夠保存火焰下還沒有被徹底燒毀的房屋？
這是想多了。
修士的靈氣爆發下，怕是連江舟城都給你徹底的摧毀掉，飛灰都一並給你揚了！
更不說藏劍山莊這個時候能找掌門來幫忙嗎？
不能。
不隻是時間來不及這麽簡單，更不是掌門不在江舟城中這種情況，本質原因是因為藏劍山莊對外宣稱過。
他們藏劍山莊是百姓們的勢力，裏麵一點點修士的影子都沒有，講究的就是凡人當自強。
這也是藏劍山莊這麽多年來的一種套路。
所以百姓們才會擁護藏劍山莊，才會覺得將兵刃賣個修士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滅火遠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別說這種火油灼燒下烈火，附加了特殊礦物的火焰凶殘至極，這該死的火焰已經是燒的發白，此時即便是距離火場怕是還有十裏的路，但是這一陣陣滾燙的狂風下，柳史飛已經是情不自禁的後退十幾步，即便這後背已經是靠在了牆壁上，但是柳史飛依舊是感覺有些口幹舌燥，難以呼吸！
“這怎麽辦？”
“我城主，我江舟城城主的事情該怎麽辦？”
“我該怎麽和百姓們解釋？”
“這不是我藏劍山莊做的啊！”
柳史飛腦子已經是在快速的運轉，結果麵對這種凶殘至極火焰時，卻還是那種濃烈的無力感！
火焰來的太突然，沒有誰能夠想得到，更不說火油和引火粉的加持下，一炷香就成了這樣！
一炷香時間能夠幹什麽？
和掌門閑聊吃個糕點就已經是過去了，一眨眼就這樣？！
情況瞬間變了啊！
江舟城怕是要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