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玉客棧 第四十七章 危險
如今不玉客棧算得上徹底熱鬧起來,寒冬臘月時分,隻差小半個月就是新年,客棧裏麵熙熙攘攘,除了原來客棧裏麵的人,現在多了一個吳老頭,還有兩位徐啞巴的長輩,以及兩位長輩帶回來的兩位女子,當然這些都能被稱之為自己人。
除此之外,前幾天還來了一夥人,風塵仆仆的,看樣子是從關內來的,個個錦衣玉服,老少都有,不過這夥人似乎與那位儒生先生相識,每次見到十三先生時,都跟吳老頭一樣,客客氣氣,語氣之間包含尊敬。
客棧接待過不少旅人,開店做生意,來者皆是客,有錢的都是大爺,但是這夥人沒有一點傲然氣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十三先生的原因,反正這群華貴客人對客棧中夥計都很和氣。
十三先生和老道長帶回來一大一小兩位少女,年紀和順子差不讀的少女叫作董月牙,在邱不玉眼中,這個孩子性格溫婉,經常跟在愛喝酒的老道長身邊,某次晚飯,邱不玉與老道長閑聊時,聽老道長說,好像是將其收為了徒弟。
而董月牙也很懂分寸,閑時就在幫忙幹活,哪怕十三先生和老道長住在客棧不給錢,但仍然是客人,邱不玉又怎麽會好意思讓董月牙幹活,勸阻了好幾次,仍是架不住她的執拗,而老道長也隻是笑笑說沒關係,最後便由得她自己做主。
自從董月牙來到客棧後,順子幹活就格外的賣力,邱不玉和幾位看著順子長大的老夥計,哪能看不出來,這小子喜歡上了董月牙。董月牙去打水,順子就在旁邊劈柴,董月牙在掃地,順子就去擦窗,就差沒有貼在人家身邊。
作為董月牙的師傅,老道長倒是沒有什麽別的想法,這讓一開始有些小心翼翼的順子,越發的壯起膽子接近起董月牙來,不過邱不玉也看得出來,董月牙對順子不厭煩,也不喜歡,從女人的直覺來看,董月牙有心上人了。
至於另一位少女阿四,不光是十三先生,就連客棧裏麵的其他人都很是喜愛,她在客棧之中年紀最小,這孩子善良、活潑,別看個子不高,幹起活來一點也不含糊,而阿四也很喜歡住在這裏的生活。
除了幫月牙姐姐幹活之外,阿四也喜歡和順子聊天,或者說是順子愛找阿四聊天,聊著聊著就把話題轉到董月牙身上,阿四也不隱瞞,把在村子裏麵關於月牙姐姐的事情都說了,兩人的關係拉進的很快,性格大大咧咧的阿四與順子相處,也少了一些麵對長輩時的敬意,多了幾分自然。
兩人偶爾坐在門檻上遙望,打打鬧鬧的,不亦樂乎,嘴上不饒人的劉麻子調侃到,你倆就差燒黃紙做個拜把子兄弟了。
阿四來到客棧之後,偶爾會到客棧外麵的空地上追逐飛劍,雖然飛劍已經屬於她,但她不敢隨意在客棧中喚出飛劍。
畢竟一把能飛的劍,在她的認知中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被別人看到了不好,每次想與飛劍玩耍,她就去到客棧外,而那些長輩們,也隻是像囑咐自己家的孩子一樣,告訴她別跑遠了,準時回來吃飯。
這天阿四正樂此不疲的追逐飛劍,突然停下飛奔的身姿,抬頭踮腳望向遠處的沙丘,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但表情也不確定,因為從這邊看過去,那處地方空空如也。
隻是心意一動,懸浮在空中的飛劍一馬當先的飛行過去,阿四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叫停飛劍,而是跟著跑了過去,她也想仔細的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感覺錯了。
自從她答應做十三先生的徒弟,先生贈與了她那柄飛劍,她就清晰的察覺到自己變了,就是多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而且極其準確,上次她感覺到後院有恙,果然到了後院之後,發現馬廄的橫梁斷裂了。
當阿四跑到沙丘附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好像沒有看出端倪,自言自語道“看錯了。走吧。”
她吹了個口哨,帶著飛劍轉身離去。
隻是背過沙丘時,她屏氣凝神,步伐極快,臉色小心翼翼。
一發暗器從沙丘之中勁射而出,直奔阿四的後心。
阿四準確的感覺到一絲危險。
“叮!”
本名炙璃卻被阿四叫作蜻蜓的飛劍,將那枚暗器擊沉。
阿四不敢回頭,因為剛才她一走近沙丘,雖然看不到人,但她知道有人潛伏在沙丘之下,所以她裝作沒有發覺,想快點離開此地。
回她害怕的僵直在原地,她感覺到飛劍蜻蜓十分的生氣,不等她有所反應,飛劍蜻蜓瞬間沒入沙丘。
隻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有兩個黑衣人從沙丘之中破土而出。
兩人手持兵器,在空中揮舞抵擋著飛劍的攻擊。一人朝著另一人使了一個顏色,另一人立馬朝著正主,也就是飛劍的主人阿四殺去,飛劍隻能應付一人,感應到阿四的危險,也暫時幫不上忙,發出一道哀鳴。
黑衣人已經舉刀劈向阿四,長刀到了阿四頭頂,突然間,天地風雲全部靜止。
這一方沙丘之內,小女孩與飛劍,那兩位黑衣人全部紋絲不動,就像一幅畫卷。
十三先生來到阿四身邊,輕輕點了一下阿四的腦袋,阿四立馬回過神來,眨了眨那雙清澈的眼睛,問道“怎麽了?”
十三先生笑容和煦道“先和蜻蜓回去。”
阿四‘哦’了一聲,甚至沒有好奇的回頭看上一眼,徑直對著客棧跑去,而蜻蜓也獲得自由,跟在她身後屁顛屁顛的。
待阿四的身影走入客棧,十三先生的笑容也戛然而止,他意念一至,北風襲來,吹得黃土起塵霧。
這方天地的禁錮被解除了,兩位飛身在半空中的黑衣人仍舊動彈不得,隻不過這一次他們聽得見也看得見,對於之前暫時的兩眼一抹黑,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此刻他們卻能感覺到,一股危險氣息從在那位莫名出現的儒生身上炸現。
十三先生對於他們潛伏在這裏一早就洞悉了,但仍舊給過他們機會,隻是隨著他們對轉身離開的阿四出手,那也意味著他們的機會沒了,唯一活著的機會。
十三先生看著眼前的兩人,語氣平淡道“說說吧。”
一人發現嘴巴能動了,立馬求饒道“仙師饒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我們是寶瓶關副總兵盧大人派來的,你不能殺我們。”
對於這些世間醃臢事,中年儒生一向不予理會,到了他這個境界和身份,很多事情就如草木一秋,榮枯皆是定數,見多了也就不會在意。
他們在這裏潛伏了兩天,那就任由他們去好了。
但事有例外,這一次他們犯了大忌。阿四發現了他們,但故意裝作不知情走掉,他們仍然選擇痛下殺手,甚至是對一個未曾蒙麵過的少女,出手狠辣,一次暗器,一起用刀。
何況這個孩子還是儒生今生最後一位弟子,事關重大,牽扯眾多,絕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清。
十三先生虛空一指劃下,一位黑衣人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立馬氣絕身亡,而另一人沒有死,但他的氣境被徹底攪爛,也就是說他此生再無半點修行可能。
十三先生輕聲道“將他的屍體帶走,回去告訴盧定春,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等黑衣人可以動彈之後,他不顧身處險境,反而開始凝氣運轉,當他發現氣府竅穴再無半點回應,麵如死色。如果說哀莫大於心死是什麽狀態,那應該就是這位黑衣人現在的樣子。
煉氣士第七境,銀屏境,還活著的黑衣人用了一甲子多的時間修煉到這個境界,隻是在一個眨眼的功夫,一身修為如倒塌山體,蕩然無存。
他不敢流露出一絲的恨意,廢人不是死人,他帶著死去的同伴離去。
黑衣人走後,一位中年男人‘姍姍來遲’。
其實中年男人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異樣,但他隻敢遠觀,十三先生還在這裏,就輪不到他出手,他不敢打擾先生,隻要等先生處理完才敢現身。
他也聽到了先生與黑衣人的對話,這是先生故意讓他聽見的。他對著十三先生深鞠一躬,麵色愧疚道“讓先生失望了。”
十三先生笑道“何來失望?”
中年男人道“盧定春還是大離述職的寶瓶關副總兵,卻做出這些齷齪之事,等卑職回京一定起折參他一本。”
十三先生笑了笑,“卑職?”
中年男人恍然大悟,尷尬道“忘記先生已經辭官。不過在我心目中,先生依然是受人敬仰的尚書大人。”
十三先生揮了揮手,笑道“都是些老黃曆了,不提也罷。梁進酒,盧定春那邊暫時不用去說什麽,隻管安心呆在客棧,等那邊的時機到了,我會帶你們過去。”
梁進酒恭敬點頭,“先生隻管放心,從今天開始,客棧周圍都會被嚴密保護,直到處理完那邊的事情。”
十三先生先行離去。
梁進酒看著先生的背影,微微歎了一口氣。綽號‘兩斤酒’的,當年在軍中立下軍工無數,本來可以混到一個極高的位子,隻是因為仰慕先生,聽說先生回京述職了,便棄武從文回到朝中,當起了一名文官,不是沒有被老將軍指著脊梁骨罵過,但他不後悔。
可惜還未來得及與先生喝過酒,先生就離開了京都,如今先生辭去官職,也不知道那頓酒何時才能喝到。 。